半月后,安亲王府,议事厅。
宋知画今日她穿着一身绛紫色缠枝莲纹世子妃常服,乌发绾成端庄的凌云髻,只簪一支赤金点翠凤簪。面容沉静,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众人,无喜无怒,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
她面前宽大的紫檀木案上,没有茶盏,没有点心,只整齐地码放着几摞账册,以及一叠写着人名的素笺。青黛与采薇侍立其后,神色肃穆。
“自接手府中中馈,已过半月。”宋知画开口,声音清越平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半月,我查阅了近三年府中各项账目、人事记录,亦暗中查访核实了些许事宜。”
她话音一顿,下方不少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尤其是站在前排的几位大管事,如采买上的张管事,库房的李管事,脸上虽竭力维持镇定,眼神却已开始闪烁。
“王府家大业大,规矩森严,赖诸位管事兢兢业业,方能维系。”宋知画先是肯定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语气骤然转冷,“然,查账期间,亦发现诸多触目惊心之处!账目不清,亏空频现,中饱私囊,怠惰卸责者,大有人在!”
她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账册,并未翻开,只轻轻拍在案上,“啪”的一声轻响,却如同重锤敲在某些人心上。
“采买管事张贵,”她目光如电,直射向那微胖的张管事,“连续三年,利用采买之便,虚报价格,以次充好,吃拿回扣,初步核算,贪墨银两不下两千之数。你可认?”
张管事脸色瞬间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涔涔而下:“世子妃明鉴!小的……小的冤枉啊!那些都是市价波动,有凭据可查……”
“凭据?”宋知画冷笑一声,从账册中抽出一张纸,那是青黛暗中从几家商号取得的真实交易底单,“这上面记录的,与你报上来的价格,相差几何?需要我将那几家商号的掌柜请来,当面对质吗?”
张管事看着那白纸黑字的底单,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辩解的话。
“库房管事李茂,”宋知画目光转向那干瘦的李管事,“你监守自盗,将库中贵重药材、锦缎私自倒卖,以次品或空箱充数,做假账掩盖。仅去年一年,便盗取财物价值逾一千五百两。是也不是?”
李管事强自镇定,梗着脖子道:“世子妃!库房进出皆有记录,何来盗取之说?那些药材锦缎,或是受潮霉变,或是被虫蛀鼠咬,不得已才处理……”
“受潮霉变?虫蛀鼠咬?”宋知画打断他,对采薇示意。采薇立刻端上一个托盘,里面放着几块明显被剪裁过的、颜色黯淡的锦缎残片,以及一些散发着霉味的药材碎末。“这些,是从你城外私宅中搜出的。与你报损的物件,纹样、质地一般无二。你还有何话说?”
李管事看着那托盘里的“赃物”,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再也无力反驳。
宋知画不再看他们,又接连点了五六人的名字,皆是账目不清、或有确凿证据证明贪墨、或严重怠惰导致损失者。她每点一人,便列出其罪状一二,证据确凿,言辞犀利,不容置喙。
被点到名字的人,有的跪地求饶,有的面无人色,有的还想狡辩,但在铁证面前,皆是无用。厅内其余众人,皆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生怕那冰冷的视线下一刻就落到自己身上。空气中弥漫开恐惧与不安的气息。
“王府容不得这等蛀虫!”宋知画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凛冽的寒意,“张贵、李茂等七人,贪墨数额巨大,证据确凿,即刻起革去管事之职,连同家眷,一并撵出王府!其贪墨之财,限三日内追缴,若有不从,送官究办!”
立刻有粗壮的婆子和侍卫上前,将面如死灰的张、李等人拖拽出去,求饶声、哭喊声渐渐远去,更添了几分肃杀。
厅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宋知画目光扫过剩下那些战战兢兢的管事,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至于尔等之中,或有小过,或曾随波逐流,念在初犯,或情节轻微,此次暂不追究。但从今日起,旧账一概勾销,若再有不轨,严惩不贷!”
众人闻言,心头先是一松,随即又是一紧,连忙躬身应道:“谨遵世子妃吩咐!”
“王府不养闲人,亦不埋没人才。”宋知画话锋再转,从案上拿起那叠素笺,“经查,外院采买副管事周平,为人勤恳,精于算计,多次指出采买账目疑点,虽被压制,仍秉公直言。即日起,擢升为采买大管事。”
一个站在后排、穿着半旧青衫的中年男子猛地抬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激动,他快步出列,深深一揖:“周平定不负世子妃信任!”
“内院针线房管事嬷嬷赵氏,年老体弱,申请荣养,准。”宋知画继续道,“其副手绣娘春杏,手艺精湛,善于管理,提拔为针线房管事。”
一名二十出头、模样清秀的女子惊喜地出列谢恩,眼中闪着泪光。
宋知画接连又宣布了几项人事任命,有从底层提拔的,有从其他岗位调任的,皆是平日里踏实肯干、或有真才实学却被埋没之人。这一贬一褒,一擒一纵,手段雷霆万钧,却又透着明察秋毫的精准。
原本沉闷压抑的议事厅,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那些被提拔的人自然是感激涕零,决心效忠。而未被点到名字的,也收起了之前的轻视与观望之心,真正开始敬畏这位年轻却手段老辣的世子妃。
“往后,王府各项事务,皆需依新立的章程办理。账目三日一报,采买需附市行凭据,库房存取严格登记核验……具体细则,稍后会分发至各位手中。”宋知画最后总结,目光沉静地扫过全场,“望诸位恪尽职守,同心协力,莫要辜负王府,莫要辜负世子与我的信任。”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心上。
“是!世子妃!”这一次的应答,整齐划一,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与慎重。
议事散去,众人鱼贯而出,脚步都比来时轻快或沉重了许多。厅内只剩下宋知画和她的心腹。
采薇上前,低声道:“世子妃,只怕有些人心中不服,背后……”
“无妨。”宋知画端起方才丫鬟奉上、已微凉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眉眼间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是锐意,“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若不先立威,如何推行新政?不服者,自有规矩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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