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轱辘轱辘地行驶在洛阳宽阔的街道上,车厢内,气氛却有些诡异。
最终还是刘芒忍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带着一丝希冀试探着问道:“袁……袁公子,那个……咱们能不能……不去蔡府了?”
袁术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想象着今日之后,洛阳城如何传颂他“袁公路慧眼识英才、设局考验、热心举荐”的佳话,想象着族中那些看重袁绍的长老们如何对他刮目相看,想象着袁绍那张讨厌的脸上如何露出嫉妒不甘的神色……
越想越是得意,嘴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
听到刘芒的话,他立刻从美梦中惊醒,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必须去!” 开什么玩笑,这关乎他袁公路的名声大计,岂能半途而废?
但刘芒这试探性的一问,却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袁术的幻想泡泡。
他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子。不对啊!这小子不是口口声声说是千里迢迢来洛阳求学的吗?怎么临到门前反而打退堂鼓了?
再联想到刚才这小子认错人、狂夸袁绍的行为,以及此刻脸上那似有若无的苦笑……
袁术脑中灵光一闪!这死孩子!他根本就不是真心想来求学!
他刚才那些话,完全就是为了脱困而故意激怒我、把我架在火上烤的计谋!他现在是想跑路!
想通了这一点,袁术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趣极了!
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袁术终日打雁,今日差点被个小雀儿啄了眼!这臭小子,心思缜密,胆大包天,演戏也是一流!
偏偏……他不想读书这一点,倒是跟我袁术颇有几分相似!(袁术历史上也确实不喜欢拘泥于经学)
一想到自己阴差阳错,反而要把这个一心想溜号的滑头小子,硬塞到蔡邕那个古板老学究门下“受苦受难”,袁术心里就涌起一股恶作剧得逞般的快感!
有趣!实在是有趣!这下更得去了!不但要去,还必须促成此事!一来成全自己的美名,二来嘛……也算是对这小子先前“算计”自己的一点小小“回报”!
袁术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带着点戏谑的笑容,看得刘芒心里直发毛。
马车很快抵达了蔡邕的府邸。府邸不算特别奢华,但门庭整洁,透着一股书香门第的清雅气息。
众人下车,早已被释放的卞营和卞藿立刻迎了上来,两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比的感激。
“小公子!您没事吧?” 卞营关切地问,随即又转向袁术,深深一揖,语气充满了真诚的谢意,他们还真信了袁术那套说辞:
“多谢袁公子!多谢袁公子高义!是我等小人之心,误会了袁公子!原来袁公子扣押小人,是为了考验我家小公子!袁公子您……您真是用心良苦,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
刘芒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内心吐槽:两个憨憨!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这袁术有那么好心?他那是被我将了一军,下不来台!
袁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真挚”感谢弄得有点无语,干咳两声,摆摆手,一副“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的模样。
刘芒瞅准机会,还想做最后挣扎,他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对卞营兄弟说:“哎呀!我……我突然肚子疼得厉害!要不咱们先回去,改日再来拜访蔡公?”
卞营和卞藿一听,顿时急了!小公子这是又想溜啊!这怎么行?好不容易有袁公路这样的大人物引荐,机会千载难逢!
两人二话不说,一左一右,如同门神般“架”住了刘芒,低声劝道:“小公子!来都来了!不可任性啊!袁公子一番美意,岂能辜负!”
袁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更是确信无疑,脸上戏谑的笑容更浓了。他越发觉得,把这小子送进“蔡邕府邸”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递上拜帖,门房一看是汝南袁氏的公子,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传。
不多时,中门打开,数人迎出,为首者是一位年约五旬、面容清癯、气质儒雅、身着朴素文士袍的老者,正是当世大儒、议郎蔡邕蔡伯喈。
蔡邕亲自将袁术引入前厅落座,虽然他对袁术这等纨绔子弟并无太多好感,但看在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金字招牌上,礼节上还是给足了面子。
双方寒暄几句后,袁术便迫不及待、添油加醋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重点突出自己如何“慧眼识珠”、“设局考验”,以及刘芒如何“临危不惧”、“机敏过人”,最后表明来意:希望蔡邕能收下这位“少年俊才”为徒。
蔡邕静静地听着,目光却早已落在袁术身旁那个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一脸“我很乖巧”实则透着机灵劲的半大孩子身上。
他宦海沉浮,见识过各色人等,一眼就看出这孩子绝非安分守己之辈。收徒?他蔡邕收徒严谨,并非什么阿猫阿狗都收,即便有袁术引荐,也只是一个敲门砖而已。
蔡邕捋了捋胡须,看向刘芒,语气平和却带着威严:“既如此,小友便先自述家门,让老夫知晓。”
刘芒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他故意装出一副紧张结巴、手足无措的样子,磕磕绊绊地说道:“小……小子……涿郡涿县……刘……刘芒……家……家父……那个……早逝……家兄刘备……师从卢植……我……我是汉室宗亲……” 说得颠三倒四,毫无章法。
袁术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心中冷笑:又给我装!他凑近刘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阴恻恻地威胁道:
“臭小子,再给我装模作样,我立刻让人把你门外那俩忠心耿耿的护卫宰了喂狗!”
刘芒浑身一激灵!他毫不怀疑袁术这个纨绔真干得出来!为了卞营卞藿的小命,他瞬间“恢复”了“正常”。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脸上怯懦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镇定自若,口齿清晰、条理分明地重新说道:
“晚生涿郡涿县刘芒,拜见蔡公。家父刘弘早逝,家兄刘备,字玄德,曾师从卢植卢子干先生。我刘氏乃中山靖王之后,汉景帝阁下玄孙,亦是汉室宗亲之后。” 虽然家世寒微,但该有的牌面还是得摆出来。
说到这里,刘芒心念一动,想起刘备临行前准备的那封举荐信。
虽然原本是给北海郑玄的,但此刻拿出来,或许能增加点分量?他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封保存尚好的帛书,双手恭敬地呈上:
“蔡公容禀,小子原本奉家兄之命,携此信欲往北海,拜于郑康成先生门下求学。然……然路途遥远,小子愚钝,竟迷了方向,辗转流离,阴差阳错方至洛阳。此乃家兄恳请卢子干先生亲笔所书之荐书,还请蔡公过目。”
刘芒隐去了自己故意逃避去求学的事实,而是说自己迷了方向。
在场唯有袁术心中一动,这死孩子?迷路你说给鬼听呢??分明就是逃避课业……哈哈哈,这死孩子有前途……
此言一出,厅内众人皆是一惊!卢植卢子干?那可是海内大儒,与蔡邕齐名的人物!郑玄郑康成?更是经学大家,名满天下!
这看似不起眼的少年,竟然有卢植的亲笔举荐信,而且原本是要去拜郑玄为师的?虽然迷路至此显得有些滑稽,但这背景……却不容小觑了!
一时间,蔡邕及其门生看向刘芒的目光,不由得郑重了几分。
蔡邕接过帛书,展开略一浏览,确实是卢植笔迹,内容无非是称赞刘备仁德,其弟刘芒聪慧,望郑玄能收录门下云云。
他将信递还,心中对刘芒的评价又复杂了一层。有卢植和郑玄这层关系在,即便没有袁术,这少年也算是有个“出身”了。
而袁术与刘芒之间的小动作蔡邕也尽收眼底,心中更是讶异。这孩子心思灵动,反应极快,而且似乎……很擅长演戏?
接下来,蔡邕开始考校学问。他先问了《论语》中“学而时习之”的释义,又问了《孝经》中关于“孝”的根本。这些问题对于潜心向学的士子来说算是基础,但对于刘芒这个“学渣”来说,简直是天书!
刘芒支支吾吾,抓耳挠腮,要么答非所问,要么干脆说“小子愚钝,尚未深究”。他是真不懂啊!
蔡邕的眉头微微皱起。袁术的脸色也越来越黑,眼神如同刀子般射向刘芒:你又作妖?!是不是真想让你那两个护卫死?!
刘芒回以无辜又焦急的眼神:大哥!我是真不会啊!这些之乎者也,比我大哥的棍子还难挨!
袁术瞬间读懂了,差点气乐了:好嘛!原来你小子跟我一样,也是个不学无术的主儿!亏我还把你夸成少年俊才!这下脸丢大了!
蔡邕见刘芒在经学上确实一窍不通,心中已有定论。但看着袁术那难看的神色,以及刘芒那虽然答不上来却并无惧色、眼神依旧灵动的模样,他心念一动,决定再考校些别的。
他沉吟片刻,问道:“小友于经义似未熟稔,不知可通数术?老夫且问一题:今有雉兔同笼,上有头三十六,下有足一百。问雉兔各几何?”
他本以为刘芒会继续摇头说不知,谁知刘芒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雉二十二,兔十四!”
“哦?” 蔡邕微微一怔,心中默算。竟然丝毫不差!而且这少年应答之速,远超寻常!
蔡邕心中讶异,表面不动声色,又出一题,此题稍涉余数,乃古算经中常见之题:“今有物不知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刘芒脑子飞快一转,这不就是求最小公倍数的问题嘛?他立刻答道:“二十三!”
蔡邕再次心算验证,七七数之,完全符合!他看向刘芒的眼神彻底变了!此子经学虽陋,然数术之能,心算之捷,思路之清晰,实为罕见!
数术虽非显学,然于天文、历法、度量、工程乃至军资调度皆有大用,乃实学之基。有如此天赋者,殊为难得!
蔡邕兴致渐浓,又连续问了几道数术题目,涉及均输、方田、商功等类,由浅入深。
刘芒来自后世,基础教育中的数学知识对付这些题目简直是信手拈来,几乎都是瞬间给出答案,有些甚至能说出简易算法。
这一下,不仅仅是蔡邕,连在一旁本来觉得丢脸想要拂袖而走的袁术,以及厅中作陪的几位蔡邕的门生弟子,都震惊了!他们看向刘芒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此子,莫非是数术奇才?!
刘芒答完题,看着满屋子人惊愕的表情,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糟了!玩脱了!在这个时代,心算这么快、解题这么溜,好像不太正常?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赶紧找补,弱弱地问了一句:“呃……蔡公,小子……小子是不是答错了?或是……僭越了?”
蔡邕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目光复杂地看着刘芒。经学不堪,却有卢植荐书;数术惊才,却又似懵懂不知其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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