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很快便前往郡守府报到,正式接任了涿县功曹一职。
郡守刘其早已得知此事,他不仅清楚刘备与自己的女婿公孙瓒关系莫逆,更听闻此次举荐乃是出自汝南袁氏嫡子袁术之手。
四世三公的袁家,其影响力在官场上犹如一面金字招牌。刘其自然对刘备另眼相看,态度十分客气。
然而,刘备的处事方式,与弟弟刘芒那种直来直去、恨不得把“我上面有人”写在脸上的“扯虎皮”截然不同。
他为人沉稳,深谙韬光养晦之道。
面对同僚或上官有意无意的探询,他从不主动提及袁术或蔡邕,但当别人说起时,他也只是谦逊地微微一笑,言语间流露出一种“我与袁公子确有交往,但君子之交淡如水,不愿借其名望以自显”的意味。
他更强调的是自己作为汉室宗亲、卢植弟子的身份,以及为国为民、踏实做事的本心。
这种低调而内敛的姿态,反而更让人觉得他背景深厚却不张扬,品性高洁,赢得了郡府上下更多的好感和尊重。
跟着大哥出入场合的刘芒,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暗自佩服:高!实在是高!大哥还得是你啊!我这直接亮招牌算是狐假虎威,大哥这润物细无声才是真牛逼!
刘备上任后,变得更加忙碌。他不仅要处理涿县繁杂的政务,考核属吏,更要紧的是,他从未忘记自己的志向和暗中经营的“事业”。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仰仗叔父刘元起接济、或是依附师兄公孙瓒的年轻人了。功曹的职位虽不算很高,却是实权在握,给了他更大的平台和资源。他积极拜访旧识,巩固关系,积聚力量。他麾下的乡勇队伍,也在关羽、张飞的操练下,日益精悍。
刘芒回来后,也去拜访了张扈、简雍、张世平等老熟人,偶尔也和当初那帮童子军的伙伴们聚聚,听他们吹嘘如今跟着“刘首领”如何威风。
但更多的时候,他会选择待在家里,陪伴母亲吴氏。在家的时间,他也会拿出从洛阳带回来的竹简帛书,静下心来阅读。
如今再看这些圣贤经典,刘芒的感觉已与离家前截然不同。
在蔡邕门下那段疯狂学习、“报复性”钻研的经历,虽然动机不纯,却让他硬生生啃下了大量典籍,对当下文字的表达方式、文章的起承转合、义理的逻辑脉络,都有了清晰的认知。
这就好比学习一门外语,一旦突破了最初的障碍,理解了其内在的语法和思维逻辑,再看起来就轻松了许多。
虽然他对那些微言大义未必全然认同,但至少不再像看天书般排斥,能够读进去,并从中汲取一些有用的知识和思维方式。偶尔,他还能就某些问题,提出一些让刘备都感到新颖甚至颇有见地的看法。
刘备见弟弟如今竟能静下心来读书,而且言谈间确显学问增长,心中倍感欣慰。他时常想起当初自己熬更守夜逼刘芒学习的艰难情景,对比现在,不禁对蔡邕充满了感激:
蔡公真乃当世大儒,教化有方!竟能将我这顽劣不堪的幼弟教导得如此知书达理,学问精进!
若是让他知道刘芒在洛阳的真实所作所为,以及那场“师生斗法”的真相,恐怕真要气得吐血三升。
然而,家庭的温馨和学业的进步,并不能完全掩盖窗外世界的严寒与动荡。这个冬天,大雪纷飞,格外寒冷。涿郡城内,虽因刘备等人的努力,赈济安抚,情况稍好,但城外乡野,不知又有多少贫苦百姓熬不过这场严寒,冻饿而死。
刘芒坐在温暖的屋内,看着窗外皑皑白雪,想起一路从洛阳回来的所见所闻,那些麻木的眼神、路边的饿殍……即便他自认心肠够硬,也不禁像那些悲天悯人的文士一般,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这世道,真是越来越艰难了。
时光悄然流逝,转眼到了中平元年,即公元184年的二月。
原本应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季节,但一股令人不安的躁动却在帝国各地悄然蔓延。关于太平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谶语,早已在底层民众中秘密流传了多年。太平道大方首领张角,原本计划于三月五日,在京畿及天下八州同时起事,一举推翻汉室。
然而,天不遂人愿。起事前夕,巨大的起义计划竟因内部出现叛徒而泄露!太平道弟子济南人唐周,向朝廷上书告密,供出了太平道在洛阳的内应——中常侍封谞、徐奉等人!朝廷大惊,立刻在洛阳全城展开大搜捕,将策划京师起义的大方首领马元义逮捕,并处以车裂的极刑!同时下令紧急缉拿张角等人。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四方。计划泄露,官府已经开始动手,屠刀即将落下!张角得知消息后,深知已无退路,刻不容缓。他当机立断,决定提前举事!于是,在二月的一个清晨,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其弟张宝称“地公将军”,张梁称“人公将军”,向天下三十六方发出号令,提前发动了起义!
起义者皆头裹黄巾作为标志,史称“黄巾起义”!
一时间,烽火遍地,烟尘四起!饱受压迫的贫苦百姓,在太平道的号召下,纷纷揭竿而起,他们攻打郡县,焚烧官府,捕杀官吏。
旬日之间,天下响应,京师震动!整个大汉帝国,仿佛一个巨大的火药桶,被瞬间点燃!
这股汹涌的浪潮,也很快冲击到了相对偏远的幽州涿郡。
关于黄巾军势如破竹、某地官吏被杀、某处城池被围的消息,通过驿道、商旅乃至逃难的人群,不断传来。
涿郡城内,气氛骤然紧张起来。郡守刘其紧急召集属下官吏商议对策。
刘备站在郡守府中,听着各地传来的噩耗,面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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