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重得化不开。黄河在黑暗中奔腾咆哮,那沉闷的轰鸣声仿佛巨兽压抑的低吼,预示着某种不祥。青石峪段,残破的古堤在暴涨的河水持续冲刷下,已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周仓率领的五百精锐,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抵达了预定位置。他们皆是关羽从青龙军团中百里挑一的好手,不仅武艺娴熟,更兼熟悉水性,能在激流中行动自如。此刻,人人屏息凝神,伏在潮湿的草丛与岩石之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警惕任何可能出现的曹军巡哨。
周仓亲自摸到堤坝近前,借着微弱的天光和水面反射,仔细观察。这段堤坝确实如徐庶所料,因年久失修,底部已被淘空多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全靠上层夯土的重量勉强维持。河水离堤顶已不足三尺,浑浊的浪头不时拍击上来,溅起冰冷的水花。
“他娘的,这破堤,都不用咱们费多大力气。”周仓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几名队率说道,“找准这几处裂缝最大的地方,用撬棍和铁锹,给我往深里掏!动作要快,更要轻!弄出太大动静,惊动了对岸的曹狗,前功尽弃!”
“明白!”队率们低声应诺,立刻将命令传达下去。
五百人分成数队,利用地形和夜色的掩护,如同蚂蚁般附着在危险的堤坝上。铁器与泥土、石块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被淹没在黄河永不停歇的咆哮声中。汗水混合着冰冷的河水从额角滑落,无人擦拭,所有人的心神都集中在手下的工作上。他们深知,自己手中挥舞的不仅仅是工具,更是打破僵局、决定数万人生死的钥匙。
与此同时,白马城外,曹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灯烛通明。于禁按剑巡营归来,脱下沾满夜露的披风,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严肃与刻板。他对自己布设的营垒极有信心,七军联防,深沟高垒,纵使关羽有万夫不当之勇,也难以逾越雷池一步。
“将军,近日河水暴涨,我军数处营寨地势较低,是否……”一名偏将有些担忧地进言。
于禁摆了摆手,打断道:“无妨。我军营寨皆依地势而建,虽有低洼之处,然排水沟渠完备,足以应对寻常汛情。关羽若想借此生事,纯属徒劳。传令各部,加强戒备,谨防北军趁雨夜偷袭即可。其余,不必多虑。”
他生性谨慎,但也因此有时显得过于固执。对于黄河水势,他依据过往经验判断,认为尚在可控范围之内,并未意识到上游一场人为的灾难正在酝酿。
而在白马城中,曹仁的眉头却微微蹙起。他站在城头,眺望着北方黑暗中的黄河,听着那比往日更加汹涌澎湃的水声,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他与关羽交手多次,深知这位红脸长髯的敌将绝非仅有勇力的莽夫,其用兵亦是大开大合,常有惊人之举。如此僵持近一年,北军必定在寻求破局之法。这异常的秋汛……会不会?
“多派斥候,沿河上游探查,尤其是青石峪一带,看看北军有无异动。”曹仁沉声对副将吩咐道。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完全依赖于禁的营垒,必须掌握更全面的情报。
然而,时间已经不在曹军这一边了。
青石峪,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周将军!差不多了!这几处裂缝已经掏空了大半,河水已经开始往里渗了!”一名队率气喘吁吁地跑来汇报,脸上混合着疲惫与兴奋。
周仓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举起手中沉重的开山斧,低吼道:“好!弟兄们,退后!看老子给它来个痛快的!”
他深吸一口气,运足全身力气,那柄沉重的开山斧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劈砍在已经被掏空得摇摇欲坠的堤坝核心处!
“轰——咔啦啦——!”
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本就脆弱不堪的堤坝,在承受了这最后一击后,终于彻底崩溃!一道巨大的缺口瞬间被狂暴的河水撕裂、冲垮,积蓄了许久力量的黄河怒涛,如同挣脱了枷锁的洪荒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从缺口处倾泻而出!
起初只是一道浑浊的激流,但转眼之间,就化作了数丈高的浪墙,以排山倒海之势,沿着低洼的河道,向着下游白马城方向,奔腾席卷而去!夜色中,那黄色的水龙吞噬着沿途的一切,树木、岩石,甚至是一些低矮的土丘,都被瞬间淹没。水声、风声、物体坍塌碎裂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毁灭的交响。
周仓和五百士卒早已退到安全的高地,看着眼前这如同天灾般的恐怖景象,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脸色发白,心生寒意。
“快!发信号!通知君侯!”周仓强压下心中的震撼,厉声喝道。
三支绑着浸油布条的箭矢,带着凄厉的呼啸声,射向漆黑的夜空,划出三道耀眼的火光。这是事先约定的信号——水势已发!
几乎在信号升空的同时,下游数十里外,关羽军中了望塔上的哨兵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呐喊:“水!大水来了!”
关羽早已顶盔贯甲,手持青龙偃月刀,立于阵前。他看到那远方天际隐隐泛起的异常昏黄,听到那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的沉闷轰鸣,丹凤眼中精光爆射!
“全军听令!”关羽的声音如同春雷,炸响在每一个将士的耳边,“洪水已至!曹军必乱!随我——破敌!”
“破敌!破敌!破敌!”憋屈了近一年的青龙军团将士,此刻如同出柙猛虎,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而在曹军大营,那毁灭的浪潮来得太快、太猛!巡夜的士兵最先发现异常,他们惊恐地看到远方一道白色的水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推进,伴随着如同万马奔腾般的巨响。
“水!发大水了!”
“快跑啊!”
警锣声、惊呼声、惨叫声瞬间打破了黎明的宁静!于禁刚刚披衣出帐,就看到那浑浊的巨浪如同城墙般压了过来,他精心布置的营寨、拒马、壕沟,在这天地之威面前,如同孩童的玩具般被轻易摧毁、卷走!士兵们惊慌失措,四处奔逃,但人腿怎能跑得过洪水?无数士卒瞬间被卷入激流,消失在那一片浑黄之中。
于禁目瞪欲裂,他想组织抵抗,想稳住阵脚,但一切都太晚了。洪水无情地漫过他的中军大帐,战马惊嘶,旌旗倒地,他本人也被一个浪头打翻,呛了几口浑浊的泥水,幸得亲兵拼死拉住,才未被立刻冲走,但已是狼狈不堪,七军建制,瞬间荡然无存!
白马城头,曹仁看着城外瞬间化为汪洋泽国,于禁七军营寨被洪水吞噬的惨状,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关羽,竟然行此绝户之计!
“快!放下吊篮,接应于禁将军和溃兵入城!所有弓弩手上城墙,准备防御!”曹仁嘶声下令,他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即将到来。白马防线,完了。
晨曦微露,照亮了一片浑国。昨日还旌旗林立的曹军营垒,如今已是一片狼藉,只剩下些许高地的旗杆和营寨残骸露出水面,以及无数在洪水中挣扎呼号的曹军士卒。
关羽立于岸边高地,冷眼看着这一切,手中青龙刀微微抬起,指向那孤悬于水中的白马城。
“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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