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的位置不同，考虑的事情也不同。
大舅手下那群不带编的开不出工资，不代表大舅开不出来。所以，他作为领导只要操心这三五个人的工资就够了，至于南市场好不好，和他没关系。
那是国家的。
作为有一个当干部老子的他，深刻的明白，在圈子内做出成绩不重要，不犯错才重要。把一件事办成了不算能耐，因为事成之后，自然会有有方的领导来领功。让这件事办不成，才叫能耐。
于是，大舅扫了一眼林洛身后的人，发现是邻居家的沈默，也就不在意的直言了。
“我的好外甥，这不是开公司，一切以盈利为目的。管理费每天收多少，跟我们所都没关系，一分也落不到我们兜里。可按你说的，管理费按年或按月收，那我这管理所就没活干了。”
点了一根阿诗玛的大舅，把烟盒丢给了沈默身后那几个小子，嘴里继续和林洛说。
“有活干才有这个岗位，没活干就没这个岗位。按照你说的做，那咱南市场的活，我带着一个会计就能干了，你知道这后果不？”
后果就是很多临时编制就得清退，不用大舅说林洛也知道。
猛吸了一口烟的大舅，也有些灰心：“哎，都是上面统一拨款的事，我犯得着给自己找那个不自在吗？再说，每天巡视一遍，也算个活，人不能闲着。”
即便是无用功，那也是个‘功’。
话是这么说，但一辈子生活在大集体的人，身上潜意识里都有一种叫集体荣誉感的特质。如果可以，大舅也希望自己的工作单位越来越好。
可是，这小破地方，有着一百多万的窟窿呢，他是看不到头了。
叹了口气的大舅，看了看沈默身后的几个孩子，都没跟他见外，真把一盒三块钱的阿诗玛给分了——心想，外甥手下这几个人，没一个稳重的。
爷俩说了半天，也没见韩美娇和麻双明进来，这俩人突然就没了动静。这更让大舅心生不悦。
林洛没注意这一点，听着大舅的牢骚，知道自己该说些不该说的了。
这些话不能让外人知道，于是对身后招呼道：“默姐，你带那哥仨去看看韩美娇和那光膀子的在干嘛！就算不进来，也把人扣住，别让人跑了。”
马上国庆了，不得宰两只“肥羊”庆祝一下？
沈默也知道这爷俩有不方便的话要说，应道：“知道了。”
招呼一声，带着兄弟过去了。
等人都走了，林洛才小声对大舅说：“舅舅，账不是这么算的。现在改革了，要申请加入世贸了，一切以经济为主。你要算的不是工作账，而是经济账，这事得从另一个层面去做。”
“啥层面？”没了外人，大舅就放开多了。
“来，我给你算啊。”
划拉了一支笔的林洛，在桌子上写写画画了起来。
“这南市场有三百多个摊位，这还没算建材市场那些搭个窝棚卖建材的，加在一起有小五百个商家了。一个摊位平均就算一个月600块，五百个那就是30万，一年就是三百多万。”
大舅看外甥算的认真，忍不住打断道。
“有几百万都没用，这都是有数的，一分一毛都不能差，都是要交上去的。上一个在这上面动心思的，退赃退赔了还有十几万的窟窿呢。谁敢打这个钱的主意，纪委，反贪都咬着不放，你就别寻思这个了。”
在大舅心中，还没有流水大于利润这个概念。
做过买卖的林洛可太明白了，中小型企业的生存，靠的就是流水。以牺牲利润为代价，不停的用后面的钱，来补前面的窟窿，进而获得生存下去的能力，然后等一个翻身的机会。
别说是眼下了，就往往后几十年，一个企业账上有稳定的三百万流水，那是能玩出花，并且还合法的。
挥了挥手打断大舅说教的他，哼了一句。“哎，他那是违法所得，咱正经人家，不干违法的事。”
大舅听不懂了。“那你要干嘛？”
不贪污你给账上弄那么多钱干嘛？
林洛又开始继续画自己的版图。
“咱们县的城投资金和各个单位的工资，基本都是银行代发的。所以，银行和财政那头，一定是有一个账期的。咱们要干的事，是先找银行谈一下代收市场管理费的业务，让他们直接和咱们县财政划扣，把咱们上缴县财政的这个账期留出来。”
这就是打仗的时候，以时间换空间。
随着林洛的下笔，市管所的公账上，留下了一个三百万的数字。
“大舅，然后咱通知市场摊位，往后管理费统一缴纳，看看多少人愿意一年一交。要是能收上这五百多人一年的费用，那就是三百多万的业务量。”
用指尖点了点这个数字的他，又比了下五百经营类银行卡。
“到时候，为了伺候这五六百个用银行卡的客户，还是优质的商家客户，银行就得在这设一个网点。有了这笔业绩，咱就可以打着管理所的名义，让市场上大额交易的买卖，都用这个银行卡结算。”
那时候，结算账目要不要在管理所公账上走一遭，还不是一句话的事。那就不是三百万的事了，是市场有多大交易量，账上就有多少钱了。
怕大舅没想通的他，继续道。
“到时候，这网点是因为咱们才有的，那网点负责人肯定懂事。只要账上有钱了，流水大起来了，那管理所的公账上是不是也有钱了？有钱就等于有政绩了，是不是就能提要求了？”
何止有钱，还有了一个银行的自己人，不是自己人也坐不稳这个网点负责人的位置。
大舅听了点点头。这个确实没错，可有了政绩，怕是又要有人空降了。“提要求？什么要求？升职？”
就现在县里的财政状况，一口气交上几百万上去，确实是一项政绩。
到时候，为了争取这个政绩，一定会有比大舅背景还硬的人来，但为了安抚大舅的情绪，也会分好处的。
大舅还真有机会动一动了。
可林洛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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