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时搭建的战俘营里,一名被俘的亲兵拒不投降。他叫周铮,是王焕的亲卫队长,浑身血污,却依旧挺直了脊梁。
“逆贼!”他对着前来巡视的林冲怒吼,“尔等用妖火残害朝廷大军,天理不容!”
旁边的杜迁就要拔刀。
林冲抬手制止了他。他平静地看着周铮,没有半分怒意。
“带他去医帐,找柳主管,给他治伤。”
林冲转身,对看押的士卒下令。
“伤好后,不必禁锢,让他随意在山寨里走动。火器实训,匠院农作,赤脚医队,都让他去看。”
周铮愣住了。他不明白。
杜迁更不明白:“统帅,此人顽固不化,留着是祸害!”
“让他看。”林冲只说了两个字。
新上任的医政主管柳含烟,亲自为周铮处理了伤口。她的手法轻柔而专业,清洗,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周铮咬着牙,一声不吭。
“林统帅说,你是条汉子。”柳含烟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随口说道,“但汉子也得惜命。你的伤很重,若非救治及时,这条胳膊就废了。”
接下来的三日,周铮成了二龙山一个奇怪的看客。
他拄着拐杖,站在校场边缘,亲眼看着那个叫小石头的少年,拿着一本册子,对着炮手大声报出一串古怪的数字。
“三号炮,南风二,高低加一分,药减半钱!”
炮手依言调整。
片刻后,一声轰鸣,百步之外的靶垛应声炸裂,木屑纷飞。周铮眼皮狂跳,他估算了一下,那落点与靶心,误差不足一尺。
这不是妖术。这是算学。
他又被带到匠院的试验田。农作司的匠人,正将一种灰黑色的粉末拌入土中。他不懂那是什么,只看到旁边已经收割的田地里,麦穗堆得像小山。
“化肥,能让亩产多三成。”领路的匠人一脸自豪,“这样,大家就都有饱饭吃了。”
他还看到了赤脚医队。那些背着药箱的半大孩子,走村串户,挨家挨挨户地教导流民,喝水要煮沸,饭前要洗手。
自打山寨收容了数万流民,竟从未爆发过一次大规模的瘟疫。
周铮沉默了。他所见的每一幕,都在颠覆他三十年的认知。
这伙“逆贼”,在杀人,更在救人。
当晚,他主动求见林冲。
他没有下跪,只是深深一揖。
“我以前,只信刀枪,信军令。”
“今日才知,能让百姓吃饱饭,能让士卒不死于瘟疫的,才是真正的强军之法。”
他抬起头,脸上是全然的折服与决绝。
“若这叫妖术,那我大宋三十年来,输给辽人,输给西夏,输得丢盔弃甲,才是真正的邪祟附体!”
林冲笑了。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趁此良机,林冲当即宣布,正式组建二龙山第一支全火器编制作战单位。
“雷霆营!”
编制三百人,配属三十门改良后的“震山雷”重炮,一百支最新定型的火铳。
每门炮,设炮长一人,测算手一人,装填手三人。实行轮岗责任制,赏罚与炮弹命中率直接挂钩。
周铮第一个报名,自荐为炮队长。
朱武连夜制定出《雷霆操典》,首页上,用朱笔写着“三不打”原则。
气象不明不打。
测距不清不打。
敌未聚群不打。
林冲亲自为操典题下训词:“一炮定局,不滥杀,不逞凶,只为止战。”
雷霆营成立不过数日,北方的急讯便到了。
王焕主力溃散后,一部分残部竟未归降朝廷,反而联合了地方团练,占据了黄河下游的白马渡口。
他们打着“代天剿逆”的旗号,大肆劫掠过往商旅,鱼肉乡里。甚至有传言,其首领正密谋联络辽国,欲献出黄河防线,换取兵马援助。
“养不熟的狼崽子。”杜迁愤愤不平,“统帅,末将请命,率铁骑踏平那白马渡!”
“不必。”林冲按住地图,“杀鸡,焉用牛刀。”
他看向一旁的周铮。
“周队长,你是旧军人,最懂他们的想法。你说,他们现在最怕什么?”
周铮沉思片刻,一字一顿。
“怕死。”
“更怕,看不见的死。”
林冲点头。“好。那就让他们连我们的影子都没看见,就先听见自己的丧钟。”
他下令,雷霆营即刻出发,只带六门“震山雷”,轻装奔袭。
夜色如墨。
白马渡口三里外的一处丘陵上,雷霆营的士卒如幽灵般潜伏。
没有火把,没有喧哗。
测算手借着微弱的星光,竖起简易的水准仪和标杆,反复测算着风向与距离,将一个个数据报给炮长。
周铮亲自检查着每一门炮的药比,精确到钱。引信也被统一剪裁成相同的长度。
一切准备就绪。
六门黑沉沉的火炮,在夜色中呈扇形展开,炮口微微上扬,对准了远处灯火通明的溃兵营地。
周铮举起手,猛然挥下!
“放!”
没有战鼓,没有呐喊。
只有六声几乎同时响起的,撕裂夜空的恐怖轰鸣!
六枚炮弹带着尖啸,划出六道死亡的弧线,精准地砸入敌营正中央的帅帐区域。
轰!轰!轰!
连环的爆炸掀起巨大的气浪,帐篷被撕成碎片,堆积的火油桶被引爆,灼热的火墙瞬间吞噬了一切。
数千溃兵在睡梦中,就被烈焰与冲击波化为焦炭。
幸存者从火海中爬出,浑身是火,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他们根本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只以为是天降神罚。
“天降火雨!天降火雨啊!”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所有人都在疯狂奔逃,踩踏致死者不计其数,再也无人敢组织起任何抵抗。
周铮冷静地调整炮口,亲自操炮,对准了敌军的粮仓。
“最后一发,送他们归西!”
轰!
炮弹再次命中,引发了更为剧烈的二次爆炸。冲天的火光,将半个夜空和奔腾的黄河水,都映成了血红色。
黎明。
当林冲策马踏入已成废墟的渡口时,空气中只剩下焦臭与死寂。
杜迁清点完战果,过来禀报:“报告统帅,歼敌两千余,缴获船只十二艘。我方……无一阵亡。”
周铮走到林冲马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枚被熏得漆黑的将印。
“将军,他们至死,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林冲翻身下马。
他接过那枚将印,随手丢在地上,而后从一片焦土中,拔起一面被烧得只剩半边的“王”字残旗。
他将断裂的旗杆,狠狠插在废墟的最高处。
“传令下去,告诉所有活着的人。”
“这不是天罚,是人罚。”
“从今往后,谁敢再欺压百姓,谁敢私通外敌,谁敢妄自称王……”
林冲环视着这片人间炼狱,一字一顿。
“下一炮,就落在谁的头上。”
话音落,他转身上马,带着雷霆营,迎着朝阳,扬尘而去。
也就在此时。
千里之外,东京皇城,大内深处。
枢密院东值房内,那位从三品的参政,正颤抖着双手,拆开一封由飞隼送达的边境密报。
纸上只有寥寥数语,却让他如坠冰窟。
“二龙山火器,已可连发六响,夜间奔袭,射程逾三里……恐非人力可挡。”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耳边仿佛也听见了那从遥远地平线传来的,沉闷的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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