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的将令如一块巨石砸入沸腾的油锅,整个聚义厅彻底炸裂。
“干他娘的!”
鲁智深一脚踹翻了身前的凳子,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他一把抢过桌上的酒碗,仰头灌下,烈酒泼洒在他虬结的胡须上。
“洒家早就想这么干了!先砸了那鸟官的安乐窝,再去砍辽狗的脑袋,痛快!痛快!”
“统帅英明!”周铮激动得脸膛发紫,他腰间的佩刀不住地颤动,仿佛已经渴望饮血,“末将愿为先锋!三日内,必叫那大名府天翻地覆!”
叫骂声、请战声此起彼伏。
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汉子,可以忍受官府的追杀,可以忍受朝廷的无道,但“通敌卖国”四个字,彻底撕裂了他们心中最后一道底线。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愤怒,比杀父之仇更烈,比夺妻之恨更深。
林冲抬手,虚按了一下。
喧闹的大厅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滚烫,炽热。
“此事,不求速,但求稳。”
林冲的语调平缓,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
“我们是去收利息,是去立规矩,不是去送死。”
他转向朱武:“朱武军师,行军路线,你有三天时间。我要一条最隐蔽,最出其不意的路。我要在张邦昌以为自己高枕无忧的时候,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朱武躬身领命,眼中闪烁着精光:“统帅放心,三天足够了。”
“周铮,牛二愣。”
“末将在!”两人齐声出列。
“雷霆营、火铳营,所有火器,重新检视。弹药、引信、火药配比,我不希望在战场上听到任何‘哑火’的声音。”林冲的视线从两人脸上一一扫过,“这一次,我们要让大名府听一听,什么叫真正的霹雳雷霆。”
“阿蛮!”
角落里,那个身影佝偻的汉子走了出来,他残疾的左手习惯性地藏在袖子里。
“鹰眼司所有暗桩,全部启用。我要知道张邦昌这三天,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饭,甚至他府上哪条狗多叫了两声,我都要一清二楚!”
“遵命!”阿蛮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命令一道道下达,聚义厅里那股狂躁的怒火,迅速被一种高效而冰冷的战争机器运转声所取代。
二龙山,这头蛰伏已久的猛虎,终于要露出它最锋利的獠牙。
夜深。
帅帐之内,烛火摇曳。
朱武铺开一张巨大的河北东路堪舆图,上面用朱砂和墨笔标注了密密麻麻的记号。
山川、河流、官道、小径,甚至每一处官军的驻防点和可能的驿站,都清晰可见。
林冲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统帅,”朱武指着地图上“大名府”那个被重重圈出的红圈,眉头紧锁,“此举虽大快人心,但大名府非同小可,乃河北重镇,城高池深,守军至少在五千以上。我们绕道奇袭,一旦动手,便再无半分转圜余地,无异于向整个大宋朝廷宣战。”
“转圜?”林冲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
他伸手,从朱武的笔筒里拿起一支笔,蘸饱了墨,在地图上,从二龙山到大名府,再从大名府到燕云堡,画出了一条狰狞的血线。
“从他们想借辽人之手来杀我们的时候,这‘转圜’二字,就已经是个笑话了。”
“我不是要跟他们谈,我是要给天下人,给我们自己,立一个规矩。”林冲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铁,“卖国者,虽远必诛!”
朱武浑身一震,他看着地图上那条触目惊心的墨线,忽然明白了。
林冲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
他要的,是在这崩坏的世道里,重新烧铸出一个所有人都必须遵守的铁律!
另一边,杨志和柴进的住处。
两人相对而坐,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
“我曾以为,为国尽忠,便是听从朝廷号令,马革裹尸。”杨志抚摸着脸上那块青色胎记,神情复杂,“如今方知,这朝堂之上,早已烂到了根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种老将军在西军一生忠烈,是北地汉家儿郎的最后一道屏障,到头来,竟成了张邦昌之流向辽人献媚的筹码……这样的忠,不尽也罢!”
柴进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
“杨兄,你我皆是旧人。我曾以为柴氏的荣光,是祖上余荫。林教头让我明白,真正的荣光,不是刻在祖宗牌位上,而是种在自己亲手开垦的田里,是握在自己亲手打造的火铳里。”
他放下茶碗,看着杨志。
“过去,我们忠的是那个姓赵的官家。现在,林教头要我们忠的,是这天下的百姓,是‘为民而战’这四个字。你觉得,哪个更值得?”
杨志沉默了许久,缓缓拔出腰间的宝刀。
刀身映出他坚毅的脸。
“此去大名府,杨志愿为先锋,为种老将军,也为天下所有被出卖的忠良,讨一个公道!”
三日后,天色未明。
二龙山校场,数千将士集结,鸦雀无声。
雷霆营的炮兵们,昂首挺胸地站在六门崭新的“震山雷”旁。
火铳营的士兵们,排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手中的火铳在晨曦中泛着幽光。
林冲身着一身寻常的黑色劲装,缓步登上点将台。
没有战鼓,没有号角。
他环视着台下那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睛。
“兄弟们,”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校场,“这些年,我们挨过饿,受过冻,被官军追杀,被朝廷背叛。我们活下来了。”
“我们靠的,不是什么官家皇帝的恩赐,靠的是我们自己的手,我们自己的血!”
“今天,我们要出征了。”
“但我们第一个要打的,不是辽狗。”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
“而是那个躲在背后,想把我们卖给辽狗的奸臣,张邦昌!”
台下瞬间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我们去大名府,不是为了抢钱抢粮,不是为了当皇帝!”
林冲猛地拔出腰间的断刀,指向北方。
“我们是去告诉天下人!汉家的土地,不容外人践踏!汉家的子民,不容奸贼出卖!”
“为民而战!”
“出发!”
没有多余的废话,林冲收刀入鞘,翻身上马。
大军开拔,如一条黑色的铁流,无声地涌出山谷,向着北方的茫茫夜色而去。
队伍行至半途,一名鹰眼司的探子快马加鞭,从前方疾驰而来,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在林冲马前,声音因急促而嘶哑。
“统帅!大名府急报!”
“讲!”
“张邦昌……张邦昌正在府衙大摆筵席!”探子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惊骇与愤怒,“款待的,正是辽使萧鸣镝派去的副使!”
“据我们安插在后厨的内线说,酒过三巡,张邦昌亲手……亲手将一卷用锦盒装着的图卷,交给了那辽人副使!”
“图卷上,画的正是我们的……‘震山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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