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真人驾着剑光,风驰电掣,携带着重伤昏迷的荀纬、林风,以及清岚、水瑶、青松道人,向着云梦大泽外围急遁。沿途,他不断以神识探查后方,确认并无幽冥追兵,但远方“九幽黄泉眼”方向那道凝实的幽蓝光柱,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安。他脸色凝重,不敢有丝毫停歇,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一个时辰后,剑光落在一处位于大泽边缘、被天然瘴气与简单幻阵遮蔽的幽静山谷之中。此地名为“翠微谷”,是首阳山设在云梦泽外围的一处秘密据点,仅有少数高层知晓。谷中灵气尚可,建有数间竹舍,更有小型的聚灵、防御阵法守护,用以临时休整、传递情报。
“立刻开启所有防御阵法,隔绝内外气息!”清虚真人甫一落地,便沉声吩咐。同行的几名首阳山弟子立刻行动起来,激活阵法,谷口云雾翻涌,将整个山谷的气息彻底隐去。
“师伯,文远师弟和林风师兄他们……”清岚顾不上自身伤势,焦急地看向被清虚真人小心放置在竹榻上的荀纬与林风。
“清岚,你与水瑶、青松道友也先坐下调息,处理自身伤势。他们二人伤势极重,尤其是文远小友,需立刻施救。”清虚真人神色肃穆,先取出数瓶丹药,递给清岚等人,又对同来的“百晓生”老者点头示意:“有劳道友,一同查看。”
“百晓生”老者微微颔首,来到荀纬榻前,枯瘦的手指并未触及荀纬身体,而是悬于其丹田上方寸许,闭目感应。片刻后,他缓缓道:“金丹濒碎,裂纹密布,本源几近枯竭。经脉寸断,却又被数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强行粘合,其中冲突未消。神魂受创,幸有一点极为精纯、坚韧的薪火本源护持,未彻底溃散。体内异力驳杂,有幽冥死气、玄冥魔气残余,亦有地脉、建木、戊土、灵泉乃至一丝微弱却纯粹的‘黄泉’气息……此子,能在如此重伤下,犹自吊住一线生机,实属异数。”
清虚真人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他同样以神识探查,所得结论与“百晓生”相差不多。荀纬体内情况之复杂、伤势之严重,远超想象,几乎已到了药石罔效、回天乏术的边缘。寻常金丹修士如此,早已魂飞魄散。
“师伯,文远师弟是为了救我们,才强行引爆地火地脉,又引动‘黄泉令’碎片共鸣……”清岚声音哽咽,将之前腐骨林边缘遭遇“四鬼将”围攻、荀纬如何行险一搏、引爆地火制造混乱、最终与林风联手重创鬼将、惊退幽泉的经过,快速说了一遍,更提及了“黄泉令”碎片与“九幽黄泉眼”共鸣之事。
“原来如此……”清虚真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凝重。以筑基之身(他不知荀纬已重铸金丹,只知其气息跌落,以为是强行提升后遗症),面对四大金丹鬼将围杀,竟能临危不乱,行此险招,不仅重创三名鬼将,更借“黄泉眼”之力制造混乱,为同伴争得一线生机,此等心智、胆魄、以及对力量的精妙运用,简直匪夷所思。更不用说,其体内那缕顽强不灭的薪火本源,竟能与“黄泉”这等至阴至邪之物短暂抗衡……
“此子,确与‘薪火’有莫大渊源,更身负大因果。”清虚真人看向“百晓生”,“道友,依你看,可还有救?”
“百晓生”沉吟片刻,缓缓道:“难,但非绝无可能。其体内虽有冲突,但根基未绝。薪火、地脉、建木、戊土,皆是至正至纯、滋养万物之力,若能引导得当,化冲突为助力,或可重塑道基,修复金丹。关键在于三点:其一,需有至阳至纯、且蕴含强大生机的灵物为引,调和诸力,修复本源。其二,需有精通丹道、阵法、乃至神魂疗愈的大能,以无上手段,为其梳理经脉,稳固金丹。其三,也是最难的一点——需祛除其体内残留的幽冥死气与‘黄泉’侵蚀,此二者与薪火、地脉等力量属性相克,如附骨之蛆,不除则前功尽弃。”
清虚真人听罢,目光闪烁,似在权衡。片刻,他似下定决心,对清岚道:“清岚,你立刻以秘法,向山主传讯,详述此地情况,尤其是文远小友伤势与‘黄泉令’碎片、‘九幽黄泉眼’异动之事。请求山主,务必开启‘星火池’秘境,并请‘丹霞’长老与‘阵元’长老携带‘九转还阳丹’与‘定魂安神香’速来此地!”
“星火池?九转还阳丹?”清岚美眸圆睁,难以置信。星火池乃首阳山禁地,汇聚万载薪火灵气与先贤道韵,非立下泼天大功或山主特许不得入内,是疗伤、悟道的无上圣地。九转还阳丹更是宗门至宝,有肉白骨、活死人之效,炼制极难,存量极少。师伯竟要为文远师弟申请动用此等资源?
“快去!”清虚真人催促,神色不容置疑,“此子身系重大,不仅关乎‘薪火’传承,更与幽冥劫数、乃至天下苍生息息相关。山主早有明示,不惜代价,务必保全。况且……”他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荀纬,“若非他拼死守护同门,重创幽冥,我等亦无法及时赶到。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当尽力施救。”
“是!弟子这就去!”清岚不再多言,强忍伤痛,走到一旁,取出一枚特制的传讯玉符,开始施法。
清虚真人又看向“百晓生”:“道友,还要烦请你,在此布置一道‘固本培元’的辅助阵法,暂时稳住文远小友与林风师侄的伤势,延缓其恶化。”
“百晓生”点头,也不多话,取出几枚色泽温润的玉符与一些奇特的晶石,开始在荀纬与林风榻前布置起来。他虽目盲,动作却精准无比,每一枚玉符的落点,每一道灵诀的打入,都暗合天地至理,很快,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隐隐有草木清香与地脉气息流转的小型阵法成型,将荀纬与林风笼罩其中。阵法之力滋养着他们破败的肉身与神魂,虽无法治愈,却有效延缓了生机的流逝。
“多谢道友。”清虚真人拱手致谢,又亲自为水瑶、青松道人检查伤势,喂服丹药,助其运功疗伤。忙完这些,他才走到一旁,取出荀纬交予清岚、又被清岚转交给他的那枚盛放“黄泉令”碎片的玉盒,以及那几块暗金色金属板。
他先拿起金属板,仔细研读。越看,脸色越是凝重。关于“三才镇魔大阵”、“镇魔三钥”、“玄冥魔将”、“观星老人”等信息,让他心头沉甸甸的。幽冥所图,果然比预想的更加庞大、更加可怕。
“观星老人……”清虚真人低声咀嚼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思索。此老名号,在首阳山最古老的典籍中曾有零星记载,乃是上古隐世大能,精擅天机推演,与燧皇同时代,甚至可能更早。若其尚在,或许真是破局关键。只是,茫茫人海,何处去寻?金属板上的线索太过模糊。
放下金属板,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玉盒一条缝隙。顿时,一股阴寒死寂、却又带着奇异“往生”波动的气息弥漫开来。幽蓝的“黄泉令”碎片静静躺在其中,光芒较之前黯淡了许多,但依旧散发出不容忽视的邪异与不祥。碎片表面,似乎有一些更加细密的、天然形成的纹路,仿佛在阐述着某种幽冥大道。
“此物……确是‘黄泉泪’无疑,且蕴含一丝精纯的‘九幽本源’。”清虚真人神色复杂,“既是祸乱之源,亦是……或许,也是对付幽冥、加固封印的关键。然其邪性太重,非大功德、大毅力、身怀至阳至正之力者,不可触碰,更遑论掌控。”
他重新合上玉盒,施加重重封印。此物关系重大,必须等山主定夺。
就在此时,谷外防御阵法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波动。一名负责警戒的弟子匆匆进来禀报:“长老,谷外有一行修士求见,自称是‘青云剑宗’与‘水月庵’之人,为首者是青云剑宗的‘凌霄’真人,言感应到云梦泽深处剧变与强大幽冥气息,特来查探,路过此地,察觉阵法波动,故来拜会。”
“青云剑宗?水月庵?”清虚真人眉头一挑。这两家皆是中州正道大派,与首阳山素有往来。青云剑宗剑道超群,水月庵精善水行功法与阵法,实力不容小觑。他们此刻出现在此,是巧合,还是……
“请他们进来。不,我亲自去迎。”清虚真人略一沉吟,起身向谷口走去。眼下局势诡谲,多一份正道力量,总是好的。而且,或许能从他们口中,得知外界最新消息。
片刻之后,清虚真人引着数人走入谷中。为首一人,是个身着青袍、背负古剑、面容清癯、双目如电的中年道人,气息凌厉,正是青云剑宗长老凌霄真人,金丹中期修为。其身后,跟着数名青云剑宗弟子,以及两位身着月白僧衣、手持念珠、气息柔和慈悲的女尼,正是水月庵的“静心”、“静慧”两位师太,亦有金丹初期修为。
双方见礼,略作寒暄。凌霄真人目光扫过谷中情形,尤其在重伤昏迷的荀纬、林风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正色道:“清虚道兄,实不相瞒,我等自三日前,便感应到云梦泽深处死气冲天,更有‘九幽黄泉眼’异动,恐有大变,故率弟子前来查探。途经腐骨林外围,见一地狼藉,鬼气残留,更有地火爆发、空间紊乱之象,知有大战。循迹而来,方至贵地。不知此地……”
清虚真人叹了口气,也不隐瞒,将荀纬等人遭遇幽冥“四鬼将”围攻、血战突围、以及“黄泉令”碎片、玄冥封印、九幽异动等事,择要相告。只是隐去了荀纬真实身份与薪火传承的具体细节,只说是首阳山在外历练、身负特殊使命的弟子。
凌霄真人等人听罢,无不面露震惊。幽冥竟已集齐部分“镇魔三钥”,更在强行冲击“九幽黄泉眼”封印?此事关乎天下安危!
“道兄,此事非同小可!必须立刻联络各派,共商对策!”凌霄真人肃然道,“我青云剑宗愿与首阳山共进退。水月庵的两位师太,精善净化之法,或可对祛除幽冥死气有所帮助。”
“静心”师太合十道:“阿弥陀佛。斩妖除魔,护佑苍生,本是我辈分内之事。贵派弟子为抗邪魔,身负重伤,贫尼略通‘甘露普渡咒’与‘净世莲华阵’,或可助其稳定伤势,祛除部分邪气。”
清虚真人大喜:“如此,有劳二位师太!有劳凌霄道兄!”
当下,“静心”、“静慧”二位师太来到荀纬榻前,口诵真言,手结法印,道道柔和纯净、蕴含慈悲净化之力的佛光洒落,没入荀纬体内。佛光所至,荀纬体内残留的幽冥死气与魔气侵蚀,顿时如冰雪消融,被缓缓净化、驱散。其苍白的面色,似乎也恢复了一丝血色。虽然无法根治根本,但确有效果。
凌霄真人也与清虚真人走到一旁,低声商议起联络各派、应对幽冥、以及“黄泉令”碎片与“观星老人”线索等事宜。
然而,就在谷中众人以为暂时安全,可以稍作喘息、等待援兵之际——
“轰——!!!”
远在云梦大泽深处的“九幽黄泉眼”方向,那根凝实的幽蓝光柱,毫无征兆地,再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光芒之盛,即便隔着重重雾气与阵法,谷中众人也能清晰看到天际那抹刺目的幽蓝!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九幽死气,如同海啸般,以光柱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整个云梦大泽的天象,都随之剧变!阴风怒号,血云汇聚,鬼哭之声隐隐传来!
更令人心悸的是,荀纬怀中的玉盒,竟再次剧烈震动起来!盒中的“黄泉令”碎片,幽蓝光芒大放,仿佛要破盒而出,与那光柱遥相呼应!一股冰冷、邪恶、充满无尽贪婪的意念,再次跨越空间,如同潮水般扫过整个翠微谷!
“不好!‘黄泉眼’有变!有更恐怖的东西,要出来了!”清虚真人、凌霄真人、“百晓生”、以及两位师太,同时色变,骇然望向那幽蓝光柱的方向。
而竹榻上,昏迷中的荀纬,眉头忽然紧紧皱起,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梦中,也感受到了那来自九幽深处的、令人窒息的恐怖与召唤。
劫波未尽,暗涌更凶。幽冥的最终图谋,似乎正在加速展开。而重伤未愈的荀纬,与这小小的翠微谷,已被卷入这场席卷整个云梦泽、乃至天下正道的巨大风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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