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灵儿带着她那几个灰袍手下,在灰石村没待太久。该治疗的治了,该问的话问了,临走前还留下些晒干的药草和一小袋粗粮——对村民来说,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苏夜一直缩在人群最外头,耷拉着眼皮,看着像个被圣女威仪震住、不敢多看的普通流浪汉。但他耳朵可没闲着,把那些低声交谈的碎片都拢进了脑子里。明心会似乎对北边“黑风洞”附近幽冥宗税点的换防时间很感兴趣,还问了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生面孔——特别是那种带伤的、或者看起来不一般的。
这是在找他。苏夜心里明镜似的。自己强行闯进幽冥域,搞塌了矿坑入口,幽冥宗那边肯定炸了锅,搜捕令八成已经散出来了。这明心会消息倒挺灵通。
圣女临走前,那双澄澈得能映出人心的眼睛,又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掠过苏夜时,似乎有那么一刹那的停顿,很轻,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颔首,便在村民们感激的目光中,带着人离开了。铃铛声渐行渐远,最后融进灰蒙蒙的天色里。
村里又恢复了那种死气沉沉的安静,但空气里好像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像是绝望的泥潭里,被那圣女随手丢下了一颗小小的、会发光的石子。
苏夜没急着回他那破屋。他晃悠到老柴头家门口,看着妞妞坐在门槛上,小脸上有了点血色,正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什么。老柴头蹲在旁边,笨拙地按着苏夜教的手法,给自己那条老寒腿揉按,眉头皱着,但眼神比前几天活泛了些。
“苏先生。”老柴头看见他,赶紧要站起来。
“别动,接着按。”苏夜摆摆手,也蹲了下来,随手捡了块小石头,在地上划拉着,“老伯,刚才那位圣女……经常来吗?”
老柴头动作顿了顿,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压低声音:“也不是常来,隔一两个月吧。她们明心会的人,神出鬼没的,专挑咱们这种最苦的村子。每次来,都给瞧瞧病,留点东西,有时候也打听点事儿。” 他叹了口气,“都是好人啊,可……可斗不过上宗的。”
“打听事儿?都打听什么?”苏夜状似随意地问。
“嗨,就是那些收税的老爷们啥时候来,有多少人,带没带新家伙……还有就是问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听说哪儿不太平。”老柴头揉着腿,声音更低了,“苏先生,您说……是不是要出啥大事了?我这两天去捡柴,听隔壁村的人嘀咕,说上宗好像在找什么人,动静挺大。”
苏夜心里一沉,面上却不显:“找什么人?”
“说不清,传得邪乎。有的说是外头来的奸细,有的说是偷了上宗宝贝的贼,反正悬赏高得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老柴头摇摇头,“这世道,不太平啊。先生您医术好,但也得小心点,别让人当了奸细抓去。”
“多谢老伯提醒。”苏夜点点头,没再多问,又指点了他两个按揉的穴位,便起身回了自己那破石屋。
刚掩上门,他脸上的平静就没了。幽冥宗的搜捕网果然撒开了,而且力度不小。自己得更加小心,这“流浪医师”的身份不能出纰漏。
接下来的两天,苏夜哪儿也没去,就在村里给人看看小病小痛,偶尔帮人修修破了的屋顶,或者指点一下怎么布置陷阱能多抓点灰齿鼠。他刻意让自己显得有用,但又不过分突出,像个真正想在这穷地方落脚讨生活的普通人。
灰石村的日子依旧艰难,但似乎因为圣女来过,又或许是因为苏夜这个“医师”的存在,那股沉到骨子里的绝望,稍稍松动了一点点。至少,人们看向苏夜那间破屋的眼神,少了些戒备,多了点温度。
第三天头上,出事了。
中午刚过,村子里那点稀薄的宁静被急促的马蹄声和嚣张的喝骂粗暴撕裂。不是独眼龙那伙收税的,来人更多,有七八个,骑的兽骑更加高大神骏,身上的皮甲更精良,武器也透着寒光。为首的是个面色阴鸷、留着两撇老鼠须的中年人,眼神像钩子一样,扫过聚拢过来的村民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轻蔑。
他身后的手下,有两个赫然穿着正式的幽冥宗外门弟子服饰,气息都在后天后期,比独眼龙那伙强了不止一截。
是幽冥宗直属的搜查队!苏夜在破屋窗口看到,心头一紧。
那老鼠须头领根本没下兽骑,居高临下,声音尖利:“所有人!听着!宗门追捕要犯,现在搜查全村!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老的小的站中间!把自家屋里所有的外人都给老子指出来!胆敢隐瞒,同罪论处!”
村民们吓得瑟瑟发抖,赶紧照做。几个幽冥宗弟子如狼似虎地冲进各家各户,翻箱倒柜,粗鲁的喝骂和东西被砸烂的声音此起彼伏。
苏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他早就把身上可能暴露的东西(比如系统出品的特殊药瓶)都收进了系统空间最深处,只留下些本地草药和粗陋的工具。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和茫然,跟着其他男性村民,站到了左边。
搜查很快进行到老柴头家。一个弟子粗暴地将老柴头和他护着的妞妞推到一边,进去转了一圈,出来时手里拎着苏夜前两天给妞妞配的、还没用完的一小包安神草药粉。
“这是什么?谁家的?”那弟子厉声问。
老柴头脸都白了,哆嗦着:“是……是给妞妞治惊吓的药……”
“哪来的?”
“是……是……”老柴头眼神慌乱地瞟向苏夜这边。
老鼠须头领的目光立刻跟了过来,像两条毒蛇,瞬间锁定了站在人群边缘的苏夜。
“你?”老鼠须驱策兽骑,嗒嗒嗒地走到苏夜面前,居高临下,阴冷地打量着他,“面生得很。哪来的?干什么的?”
苏夜抬起头,脸上带着“普通村民”面对“仙师老爷”时应有的畏缩和恭敬,腰微微弯着,声音有些发颤:“回……回大人话,小的是从南边‘黑沼村’逃荒过来的,那边遭了煞兽,活不下去了。懂……懂点祖传的草药方子,一路给人看看病,换口吃的。前几日刚到灰石村。”
“黑沼村?”老鼠须眯起眼,“叫什么名字?村里管事的是谁?”
苏夜早有准备,报了个从村民闲聊里听来的、确实遭过灾的偏僻村子名字,又胡乱编了个常见的域民名字和所谓的“村长”。这些信息半真半假,很难立刻查证。
“懂草药?就是你这药?”老鼠须指了指弟子手里的药包。
“是,是小的配的,都是附近山上采的普通草药,给小孩安神用的,绝……绝无毒害!”苏夜连忙道,语气惶恐。
老鼠须没说话,对旁边一个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弟子会意,上前一把扣住苏夜的手腕,一股阴冷的真气探了进来,在他经脉里粗暴地转了一圈。
苏夜早就将自身真气(伪装成后天初期的水准)收敛得死死,经脉里只留下些修炼《九转阎罗诀》基础篇带来的、相对浑厚但平平无奇的气息,以及一丝特意没有完全驱散的、属于此地的阴寒之气,显得非常“本土化”。
那弟子探查完毕,对老鼠须摇了摇头:“头儿,修为很低,后天初期都勉强,真气驳杂,带着咱们这儿的阴煞味儿,就是个普通遗民。”
老鼠须眉头皱了皱,似乎还不完全放心。他盯着苏夜的眼睛,那眼神像是要挖出他脑子里所有的秘密:“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陌生人?或者,听到什么特别的消息?”
苏夜茫然地摇头:“没……没有。小的刚来,人生地不熟,除了给村里几位叔伯看看伤风腿疼,就没怎么出过门。消息……就更不知道了。”
老鼠须又盘问了几个细节,苏夜对答如流,破绽全无。他的演技和事先的准备,完美地扮演了一个侥幸活下来、只想苟且偷生的底层域民医师。
最终,老鼠须没找出什么毛病。他厌恶地挥挥手,像是赶走一只苍蝇:“滚一边去!记住,发现任何可疑之人,立刻上报!否则,灭你全族!”
“是,是!谢大人!谢大人!”苏夜连连躬身,退回到人群中,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脸上却还是那副劫后余生的惶恐。
搜查队又在村里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翻得一片狼藉,最终一无所获,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村民们看着被糟蹋的家,欲哭无泪。但苏夜注意到,老柴头在扶着妞妞回家时,悄悄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除了后怕,似乎还有一丝更深的东西——是猜疑?还是……感激他没牵连自己?
苏夜回到破屋,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石墙,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第一关,算是险险过了。但幽冥宗的搜捕显然不会停止,甚至可能越来越严。而明心会那边,圣女月灵儿那似乎能感应到古玉的眼神,也像个钩子,悬在他心头。
这幽冥域,果然是步步杀机,也步步……暗藏玄机。
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口衣襟下微微发热的古玉。路还长,得走得更稳,更隐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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