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大都督府的朱漆大门前，李信停下脚步：“杜姑娘，义母已在府内等候。”
府门大开，张慧一身素色的圆领长裙，站在门内，身后跟着几个侍女，小红也在其中，如今她已是李宁的未婚妻，眉眼间多了些温婉，却依旧带着利落。张慧见了杜凤杨，笑着走上前，伸手挽住她的胳膊，指尖的温度温和：“凤杨妹妹一路辛苦，快随我进来，我已让人备了热水，先梳洗一番，歇歇脚。”
杜凤杨受宠若惊，连忙回礼：“多谢姐姐，叨扰了。”
“都是一家人，何来叨扰。”张慧拉着她往府里走，边走边说，“大都督忙着和英人谈合作，一时顾不上这边，妹妹莫怪。府里的院子我已收拾好了，就在我住的院旁，离大都督的书房也近，妹妹住得惯便好，若有什么缺的，只管说。”
杜凤杨看着张慧的侧脸，她的眉眼温柔，却透着一股主母的大气，没有半分妒意，也没有半分轻视，只这一点，便让杜凤杨放下了心——这大都督府的主母，不是个善妒的，她在这里，不会受委屈。
三日后，余盛终于处理完和英人的合作事宜，回了后宅。
他走到杜凤杨住的院子，见她正坐在石桌旁练剑，剑光凌厉，带着滇地的狠劲，收剑时，额角沁着薄汗，鬓发贴在脸上，英气逼人。余盛站在院门口，看了片刻，才开口：“杜姑娘的剑法，倒是不错。”
杜凤杨回头，见是余盛，连忙收剑行礼：“大都督。”
余盛走进院子，目光落在她的佩剑上：“是滇地的苗剑？”
“是父亲早年赠予我的。”杜凤杨垂眸，语气平静，“父亲让我来成都，一是联姻，二是希望大都督能念及同盟之谊，助云南一臂之力。”
余盛笑了笑，坐在石椅上，倒了杯茶：“岳父是条汉子，反清的路，他走得不容易。我既纳了你，便不会坐视云南不管。只是眼下蜀地刚定，还需些时日，待我整顿好兵马，便会出兵云贵。”
杜凤杨抬眼，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多谢大都督。”
“不必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余盛的语气坦诚，“你既是我的妾室，便安心在府里住下，夫人会照拂你。若想习武，府里有武场；若想知晓军务，也可去书房看些卷宗；在这里，你是自由的。”
杜凤杨点了点头，她本就不是来争宠的，能让余盛出兵援滇，便够了。
几日后，大都督府大摆宴席，操办余盛纳妾的仪式。没有繁琐的清廷礼制，只按蜀地的风俗，拜了天地，敬了张慧，便算礼成。宴席上，文武官员齐聚，李宁、牛大力、王震等人举杯道贺，左宗棠坐在席间，看着热闹的场面，却微微蹙眉——他知道，余盛纳杜凤杨，绝不止是联姻，更是为了打通云贵的通道，只是滇地山高路险，清军又布了重兵，出兵不易。
宴席过半，一亲兵匆匆闯入，跪在余盛面前，声音带着急色：“大都督！云南急报——杜元帅在大理兵败，清军攻破城池，杜元帅率残部退守蒙化、永昌，清廷的云南提督张必禄正率大军围剿，恐支撑不住！”
余盛手中的酒杯顿在半空，酒液溅出几滴，落在桌案上。他放下酒杯，脸色沉了下来，扫过席间的众将：“都别喝了，议事厅集合！”
众将闻言，纷纷起身，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议事厅。
李宁率先打破沉默，沉声道：“大都督，末将愿率第一师出征云贵！”
牛大力也攥紧了拳头：“第二师随时待命！滇地的山路，末将熟，能打先锋！”
左宗棠走到余盛身边，低声道：“大都督，出兵云贵，需稳扎稳打。滇地多山，清军据险而守，不可冒进。可先派王震率第三师走昭通入滇，牵制张必禄的大军，再派李宁率第一师走宜宾入黔，先取遵义，断清军的后路，待两军合围，再攻大理。”
余盛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斩钉截铁：“就按左先生的意思办！王震，三日内率第三师出征昭通；李宁，五日内率第一师出征遵义；牛大力率第二师驻守绵州，防备清廷从陕甘入川；左先生，你任行军总参谋，随我坐镇重庆，统筹战事！”
“末将遵命！”众将齐声应道，声音震得议事厅簌簌作响。
安庆元年六月初，成都的校场上，旌旗猎猎。
马云率领的近卫师将士，身着统一的棉甲，手持加装刺刀的德莱塞步枪，列着整齐的方阵，正朝着校场的大门行进。士兵们的脚步声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响，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余盛站在校场的高台上，看着出征的将士，身旁站着杜凤杨。她已换上了安庆军的戎装，虽为女子，却身姿挺拔，目光坚定。
“凤杨，你若想随王震入滇，我便准你。”余盛低声道。
杜凤杨摇了摇头，看向校场的将士：“我留在成都，帮夫人打理后方。入滇，我迟早会去，但不是现在。等大都督拿下云贵，我再回云南，协助父亲收拾残部，助大都督平定西南。”
余盛笑了笑，不再多言。他知道，这女子不是笼中的雀，而是滇地的鹰，待羽翼丰满，便能振翅高飞。
校场上，马云翻身上马，拔出腰间的长刀，指向西南方向：“将士们！随我出征！拿下云贵，扬我安庆军威！”
“拿下云贵！扬我军威！”将士们齐声高呼，声音响彻成都城，惊得天空的飞鸟四散而飞。
与此同时，英国的工程师已开始在成都城外搭建厂房，蒸汽机的轰鸣声第一次在蜀地响起；汤姆森带着英商穿梭在成都的商铺，谈着茶叶、丝绸的贸易；张昶则忙着筹备中央银行的分行，新铸的“安庆元年”银元开始在蜀地流通，百姓拿着旧铜钱兑换新币，脸上满是新奇。
而千里之外的天京，洪秀全忙着修建天王府，杨秀清则在筹划北伐；北京的咸丰帝，看着四川和江南的奏报，急得寝食难安，却又无兵可调——绿营兵被太平军打残，湘军刚组建，还未成形，只能眼睁睁看着余盛在蜀地坐大，看着太平军在江南割据。
蜀地的六月，暑气蒸腾，可这片土地上，却涌动着不一样的生机。余盛站在高台上，望着出征的大军消失在官道尽头，又看向城外的厂房，看向江面上的西洋船只，眼中满是野心。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拿下云贵，再图陕甘，待兵精粮足，便挥师东下，与太平军、清廷逐鹿中原——这天下，该是汉人的天下，该是他余盛的天下。
江风拂过，卷起他的衣摆，远处的成都城，炊烟袅袅，市井的喧闹声隐隐传来，与军营的号角声交织在一起，成了乱世里，最鲜活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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