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禹川不再看少司命。
他知道，再看下去，他真的会忍不住，不顾一切地将她强行带走。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直直地射向月神。
“月神长老。”
月神的心脏，猛地一缩。
“少司命在阴阳家。”
“若有任何闪失……”
秦禹川的话，没有说完。
但那未尽的威胁，却比任何狠话，都更让人心惊胆战。
月神毫不怀疑。
如果少司命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个男人，绝对会掀了整个阴阳家！
哪怕是东皇太一大人，恐怕也无法阻止他！
“公子放心。”
月神连忙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惊骇。
“少司命是阴阳家的人，我等……自会护她周全。”
在绝对的权势与力量面前，所谓的阴阳家护法，也不过如此。
得到了月神的保证，秦禹川身上的那股煞气，才缓缓收敛。
他的目光，越过月神，最终落在了那个神情倔强的女子身上。
医仙。
秦禹川的嘴角，重新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抬起手，遥遥一指。
“她。”
“我要了。”
不是商量。
不是请求。
而是通知。
一个无法被拒绝的，决定。
月神的心脏几乎停跳。
她完全没有想到，秦禹川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公子说笑了。”
月神连忙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区区一个医家弟子，能为公子效劳，是她的荣幸。”
“您随时可以带走。”
一旁的大司命，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
又一个要落入这个男人手中的女人。
可笑。
可悲。
秦禹川没有再看月神，仿佛她是否同意，根本无关紧要。
他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了少司命的身上。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唇边无声的两个字。
等我。
少司命的眼泪，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顺着脸颊滑落。
但她的脸上，却绽开了一个笑容。
她用力地点头。
会的。
无论多久，她都会等。
月神不敢再有任何耽搁，对着秦禹川深深一揖。
“公子，我等先行告退。”
夜风萧瑟，吹起地上的尘土。
一行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秦禹川静静地站着，直到再也看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缓缓收回目光，营地前的空地上，只剩下他和那个倔强站立的女子。
“我不会跟你走的。”
秦禹川迈开步子，缓缓向她走来。
他身上的压迫感，随着他的靠近，一分分加重。
医仙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握紧了手中的银针。
“你想做什么？”
秦禹川在她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脸上那抹玩味的笑意已经消失。
“我问你一个问题。”
“医家的宗旨，是什么？”
医仙一愣，随即挺直了胸膛。
“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说得好。”
秦禹川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同这句话。
“那么，你跟着墨家那些叛逆，搅动风云，意图让这刚刚一统的天下，重燃战火。”
“让这片土地，再次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也是在‘济世’？”
“这也是在‘救死扶伤’？”
字字诛心。
医仙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你胡说！”
“墨家秉持‘兼爱非攻’，是为了天下的太平！”
“太平？”
秦禹川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
“燕丹想要的，是复辟燕国，是让七国遗族重新割据，是让这天下，回到过去那种征伐不休的乱世！”
“你告诉我，这叫太平？”
“你……”
医仙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我再问你。”
“你的师父，镜湖医仙念端，医术通神，仁心仁德。”
“她为何穷其一生，都未曾踏入墨家机关城半步？”
“你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医仙的脑海中炸响。
是啊。
师父为何……
师父在世时，对墨家总是敬而远之。
她曾以为，是师父淡泊名利，不愿卷入纷争。
可现在想来，或许……或许真的如同这个男人所说。
师父早已看穿了墨家所谓的“兼爱非攻”背后，隐藏的是更大的野心与战乱。
而医家救人的宗旨，与墨家鼓动战乱的行为，从根本上就是背道而驰！
看着医仙失魂落魄的样子，秦禹川知道，他种下的那颗种子，已经开始发芽了。
有些信念，一旦开始动摇，崩塌便只是时间问题。
他不需要用强。
他要的，是一个心甘情愿为他所用的医仙。
而不是一个处处与他作对的阶下囚。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秦禹川丢下这句话，便不再看她一眼，径直转身，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只留下医仙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
夜，更深了。
中军大帐之内，烛火通明。
秦禹川解下身上那件沾染了血迹的外袍，随手扔在一旁。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正是李玉。
她熟练地将那件血衣拾起，叠好，又端来一盆干净的清水。
秦禹川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感受着肌肉深处传来的酸胀感。
他看了一眼身后那个巨大的木制浴桶，里面已经备好了热水，正散发着袅袅的热气。
“去吧。”
他对李玉挥了挥手。
李玉躬身一礼，正要退下。
“等等。”
秦禹川的声音忽然响起。
李玉的脚步顿住，微微侧头，等待着他的吩咐。
“留下。”
“为我搓背。”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李玉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澜。
“是，公子。”
秦禹川走入浴桶，温热的水瞬间包裹了全身，让他舒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很快，一双手便轻轻地搭上了他的后背。
力道适中，不轻不重。
动作娴熟，却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没有任何多余的撩拨。
秦禹川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放松。
脑海中，却在飞速地盘算着。
赵高……
真以为派一个天字级杀手在自己身边，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罗网，是时候该敲打敲打了。
而眼下这个女人，就是最好的那根敲山震虎的棍子。
秦禹川能感受到，身后那双手虽然在动，但她的身体，却是紧绷的。
她在紧张。
或者说，她在戒备。
秦禹川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罗网。”
“天字级杀手。”
身后的那双手，动作猛地一僵。
“惊鲵。”
“潜伏在我身边这么久。”
“辛苦你了。”
那只搭在他肩上的手，猛地一僵。
“你……”
“……你怎么会知道？”
这不可能。
作为罗网天字一等的杀手，她的潜伏与伪装，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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