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从地底探出的骨爪，大如磨盘，通体缠绕着粘稠如墨的黑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响。
它带着滔天的死寂与怨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抓向裴寂的后心！
速度太快！距离太近！
裴寂刚刚强行破阵，气息尚未完全平复，眼看就要被这恐怖的骨爪洞穿！
“小心！”
楚曦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将所有杂念抛诸脑后！
她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绝不能让他死！
怀中圣巫血晶前所未有地滚烫起来，净尘珠的清冷力量与血晶的灼热生机在她体内疯狂奔涌、交融！
她不再试图去“控制”，而是完全放开了心神，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连同血脉深处那股刚刚苏醒的、对黑暗与死亡的天然憎恶，尽数灌注其中！
“嗡——！！！”
一声并非来自耳膜，而是直接响彻灵魂的嗡鸣，以楚曦为中心，悍然爆发！
璀璨夺目的乳白色光华，如同旭日东升，瞬间照亮了整个阴森恐怖的乱葬岗！
那光芒纯净、温暖，充满了勃勃生机与不容亵渎的威严，与周遭的死寂怨念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光芒之中，隐约可见一道高贵华美的凤凰虚影，展开双翼，将楚曦和裴寂护在身后！
凤凰仰首长鸣，其声清越，穿云裂石，带着涤荡世间一切污秽的凛然正气！
“唳——！”
凤唳九天！
那缠绕着浓郁死气的巨大骨爪，在接触到乳白色光华的瞬间，如同冰雪遇烈阳，发出凄厉刺耳的“嗤嗤”声，黑气疯狂蒸腾消散！
骨爪本身也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剧烈颤抖起来，前冲之势戛然而止！
“什么？！这……这是……”
地底那阴冷嘶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恐惧，“圣巫……凤凰真血？！不可能！圣巫族早已……”
它的话未能说完。
裴寂在骨爪停滞的刹那，已然反应过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回头去看身后那惊人的异象，眼中戾气与杀意凝聚到极致！
乌啼短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乌黑光芒，他整个人与剑合而为一，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死亡射线，不是斩向那受创的骨爪，而是直接循着那声音与死气的源头，悍然刺入地面裂开的巨大缝隙！
“给咱家——滚出来！”
“噗嗤！”
一声沉闷的、仿佛刺穿了某种腐朽坚韧之物的异响从地底传来！
“嗷——！！！”
地底深处，传来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非人的惨嚎！
整个乱葬岗的震动变得更加狂暴，无数枯骨被震得飞起，又簌簌落下！
那只巨大的骨爪如同失去了所有力量，瞬间崩溃，化作漫天飞灰，连同那些浓郁的黑气，一同在乳白色的凤凰光华下消融殆尽！
乳白色的光芒渐渐收敛，凤凰虚影也随之消散。
楚曦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方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她所有的精神和力量，若非净尘珠及时反馈回一股清凉气息护住心脉，她恐怕已然昏厥。
但她强撑着没有倒下，目光紧紧盯着那道地面裂缝。
裴寂的身影从裂缝中一跃而出，玄色衣袍上沾染了不少腥臭的泥土和几缕更加深沉的黑气。
他手中乌啼短剑的剑尖，正滴落着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暗绿色液体。
他落在地上，气息有些紊乱，显然方才那深入地下的一击也消耗巨大。
他抬手抹去唇边一丝溢出鲜血，目光首先落在摇摇欲坠的楚曦身上，那双深邃的凤眸之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探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深的悸动。
方才那纯净而强大的圣巫之力，那高贵华美的凤凰虚影……是她真正的力量？
圣巫族的传承，竟如此惊人？
他快步上前，在她即将软倒的瞬间，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触手一片冰凉，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没事了。”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平日的冰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喑哑。
楚曦借着他的力量站稳，虚弱地摇了摇头，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
林大夫人和剩余的黑巫族人在方才那场惊天动地的碰撞中，早已被逸散的能量震得昏死过去，生死不知。
那具黑色棺木也彻底失去了所有气息，变成了一堆普通的朽木。
危机，似乎真的解除了。
“那地底的东西……”楚曦心有余悸。
“暂时被重创，遁走了。”裴寂语气森然，“不过是依托此地积郁死气而生的邪物，本体算不得多强，只是手段诡异。毁了它的根基，短时间内掀不起风浪。”
他扶着楚曦，目光再次落在她苍白却难掩绝色的脸上，顿了顿，道：“先离开这里。”
此地死气弥漫，绝非久留之地。
楚曦点了点头。
裴寂召来了守在外围的影等人，吩咐清理现场，将所有活口押回东厂诏狱，尤其是林大夫人。
他则亲自带着楚曦，迅速离开了这片弥漫着死亡与毁灭气息的乱葬岗。
回到听雪苑时，天色已将破晓。
裴寂将楚曦送回房内，并未立刻离开。
他看着她服下碧桃准备的安神汤药，脸色稍缓，才沉声开口：“今夜之事，你太过冒险。”
楚曦靠在软枕上，感受着药力化开带来的暖意，低声道：“消息来得突然，我无法判断真假，不能坐视不理，也不能……轻易将你卷入未知陷阱。”
裴寂沉默片刻，道：“那传信之人……”
“用的是圣巫族暗语和信物。”楚曦将那只木燕取出，“称我为‘圣女’，言明林家欲以血祭唤醒尸傀。我无法完全相信，但也不敢不信。”
裴寂接过木燕，仔细查看，指尖在那丝纯净的圣巫之力上拂过，眸色深沉。“圣女……圣巫族还有幸存者，并且找到了你。”他看向楚曦，“这对你而言，福祸难料。”
楚曦自然明白。
族人出现可能带来助力，但也意味着她身份暴露的风险增大，更可能被卷入圣巫族内部的纷争或是与黑巫族更直接的对抗中。
“我知道。”她握紧了手中的净尘珠，感受着其中流淌的力量，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但无论如何，拥有力量，总比任人宰割要好。”
裴寂深深地看着她，眼前的少女，似乎每一次见面，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
从最初那个只知复仇的孤女，到如今初步掌控强大力量、心思缜密的“圣女”，她的蜕变，快得令人心惊，也……令人移不开眼。
“好好休息。”他最终只是说了这四个字，转身欲走。
“督主。”楚曦叫住他，看着他挺拔却隐透疲惫的背影，轻声道，“多谢。”
若非他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裴寂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声音淡漠却清晰地传来：“你的命是咱家的，自然不能轻易丢了。”
说完，他身影一晃，消失在渐亮的晨光中。
楚曦独自靠在榻上，回味着他最后那句话，心中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
她低头，看着自己依旧有些苍白的手掌，昨夜那凤凰虚影长鸣、圣光涤荡邪祟的场景，仿佛还在眼前。
凤唳九天……
母亲，这就是您留给我的力量吗？
她缓缓握紧手掌，感受着体内与血晶、净尘珠更加紧密的联系，以及那沉睡血脉进一步苏醒带来的悸动。
前路依旧凶险，林家未除，黑巫族虎视眈眈，圣巫族内部情况不明，朝堂暗流涌动……
但此刻，她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与力量。
既然凤血已然苏醒，那便让这九天，都听到她的声音！
她抬眸望向窗外，天光已然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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