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咱说李采臣他俩可是够缺德的,半夜作法把丁府搅的是鸡飞狗跳,把丁老爷吓的是屁滚尿流,当场昏死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李采臣还在床上睡得跟头死猪似的,张承景早已在院子里打坐吐纳,完成了早课。只是他今天的早课,修得是心浮气躁,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他寻思着:“我辈修道之人,本该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如今……如今却跟着太师爷,用这等幻术去恐吓凡人,这……这与那些江湖骗子,又有何异?唉,罪过,罪过啊。”
他正纠结着,院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咚咚咚”的、急促无比的敲门声。
张承景眉头一皱,起身拉开了院门。
只见门外,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丁老爷!
只不过,此时的丁老爷,哪还有半分平日里富商巨贾的体面模样。他头发散乱,眼窝深陷,两个眼珠子布满了血丝,身上的长袍皱得跟块咸菜干似的,就跟刚从坟地里爬出来一样。
他身后,还跟着同样一夜没睡、吓得跟丢了魂儿似的赵管家。赵管家的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用黑布包裹着的手提箱。
一看见开门的张承景,丁老爷那双本已没了神采的眼睛,瞬间就爆发出了一股求生的光芒!他“噗通”一声,竟直挺挺地,就跪在了院门口的青石板上!
“仙长!神仙!救命啊!”丁老爷也不管地上凉不凉,一个头,就往地上磕了下去,“丁某知错了!丁某罪该万死!求二位神仙,再给丁某一次机会吧!”
他这一嗓子,直接就把屋里还在做梦的李采臣给嚎醒了。
李采臣趿拉着鞋,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一看见门口这阵仗,乐了。
“哟,丁老爷,您了介是干嘛呢?”他揣着手,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我介庙小,可受不起您这么大的礼。”
“李先生!李神仙!”丁老爷一看见李采臣,就跟见了亲爹似的,连滚带爬地跪着进了院子,将那手提箱往前一推,“啪嗒”一声打开,里面,竟是码得整整齐齐、黄澄澄的金条,和一沓厚厚的银票!
“先生!这是三百块大洋的‘看诊钱’!另外……另外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求先生……求先生无论如何,再跑一趟吧!”
李采臣看着那满箱子的金银,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打了个哈欠。
“丁老爷,昨儿个我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慢悠悠地说道,“你不说实话,这活儿,神仙来了也接不了。你就是把金山银山都搬来,也没用。”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丁老爷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求先生……给小的一个说话的地方!丁某……丁某这次,再也不敢有半句谎言了!”
李采臣看着他这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行吧。”他让赵管家守在院外,随后便将丁老爷和张承景,一同请进了屋里。
屋里,李采臣依旧是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张太师椅上。丁老爷则像是被抽了骨头似的,瘫跪在地上,开始讲述那个比“风流债”更黑暗、也更惊悚的“真相”。
“仙长容禀,”丁老爷的声音都在发颤,“丁某……丁某之前,确实是撒了谎。那阿秀……她……她不是自己走的。是……是被我……被我害了!”
此言一出,站在一旁的张承景,当场就脸色大变!
丁老爷说,当年他还是个叫丁小六的穷小子,在恒晟布庄当学徒,被大掌柜相中,又与阿秀日久生情,私定终身。可后来,苏氏,也就是他如今的太太,一位有钱有势的寡妇,到恒晟来定制衣服,一眼就相中了他。
“我……我哪敢得罪她啊!”丁老爷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脸上满是悔恨,“一来二去,就……就跟她勾搭到了一起。可……可就在这时,阿秀她……她竟然……竟然有了身孕!”
“这一下,我是彻底慌了神!”丁老爷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苏氏那边,要是知道了这事,非扒了我的皮不可!我……我那几天,是吃不下睡不着,就跟疯了似的!”
“阿秀……阿秀她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只是天天催着我,问什么时候娶她。我……我当时是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就……就骗她说,带她去三岔河口看夜景,说……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说到这,丁老爷的声音,已经细若蚊蚋,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就在河边,我……我跟她摊牌了。我给了她几张银票,让她……让她把孩子打掉,离开天津卫。她不肯,哭着闹着,说要去找苏氏评理……我……我当时就急了!我怕她毁了我的一切!我们……我们俩就撕扯了起来……我……我一失手……就把她……就把她推进了海河里……”
“仙长!”丁老爷“砰砰砰”地在地上磕着响头,额头都磕出了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啊!她……她肚子里还怀着我的骨肉啊!我当时就吓傻了!等我反应过来,想下水去救她,可……可天太黑,水太急,早就……早就没影了啊!”
“我……我这些年,天天晚上做噩梦!梦见她从水里爬出来,问我为什么这么狠心!仙长!我知道错了!我罪该万死!求您……求您看在我也是一时糊涂的份上,超度了她吧!让她……让她别再缠着我太太了!我……我给您立长生牌位,我给您修庙啊!”
“禽兽!”
张承景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气得是浑身发抖,指着丁老爷的鼻子,厉声喝骂道:“虎毒尚不食子!你……你竟为了一己私利,将怀有你骨肉的女子推入河中!你……你简直禽兽不如!天理难容!”
可坐在椅子上的李采臣,从始至终,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寻思着:“这个故事,比上一个,可就精彩多了。把‘攀附权贵’和‘意外怀孕’这两件真事儿都给抖落了出来,听着,是那么回事儿了。可惜啊……还是假话。”
他寻思着:“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失手’,可那怨灵身上的怨气,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小爷我,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而且,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半个字都没提他那个好太太。介里头,水还深着呢!这个臭狗食,满嘴跑火车,一句实话没有,这活儿……他娘的,真不想管了!”
李采臣看着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丁老爷,是真动了撂挑子走人的心思。
可就在他准备起身的那一刻,他的脑子里,却猛地闪过了之前在楼上,“天眼”看到的那一幕,以及白七姑在院子里说的那番话。
“……它在用最残忍的法子,将丁太太的魂魄一点一点地拆解、吞噬,再炼化成自己的鬼力……” “……这是邪道鬼修里,最阴毒的一种炼魂法门……”
李采臣的心,猛地一沉。
他寻思着:“七姑说的没错……介玩意儿,不是单纯的报仇索命,这是在‘吃人’!我昨天用雷罡那么一激,它非但没散,那股子黑气反而更凝实了。这哪儿是普通的厉鬼,这他娘的是走了邪道,奔着成魔去的!”
他瞬间就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凶险。
他寻思着:“要是放着不管,等它把丁家人啃干净了,炼成了气候,到时候倒霉的,可就不止是丁家了,怕是这方圆几里都别想安生!想让它安息,光靠超度是没用了,它自个儿已经不想走了。想解决这事儿,就得把它走上这条邪路的‘根儿’给挖出来,把这天大的窟窿给彻底堵上!”
李采臣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走到丁老爷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丁老爷,起来吧。”
“这趟活儿,我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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