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咱说这李采臣和白七姑,刚刚剖明心迹。可这屋里头的温情,还没等捂热乎呢,院门那里,突然传来诡异的刮擦声,只响了三两下,便停了。
李采臣和白七姑的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二人猛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句话——
说曹操,曹操到!
玄阳子说的,应验了!
李采臣心里更是咯噔一下,暗道:“他娘的,玄阳子那老道说的没错,大祸真的是到眼前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就窜到屋门边,想透过门缝,看看院子里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可他刚把眼睛凑过去,浑身的汗毛,就“唰”地一下,全立了起来!
院子里,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薄的平地雾。那雾气,不像是水汽,倒像是烧过纸钱后留下的灰烬,灰蒙蒙的,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腥臭味儿。
更让他觉得头皮发麻的是——风,停了。
院里那棵老槐树的叶子,纹丝不动,就跟那画上画出来似的。整个院子,仿佛在一瞬间,被人从这活人的世界里,给生生地抠了出去!周围的胡同里,明明刚刚还偶有犬吠声传来,可此时此刻,就跟被一道无形的墙给挡住了一样,连一丝声响都透不进来。
死一样的寂静。
“采臣……”白七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别怕。”李采臣嘴上安慰着,自个儿的手心却全是冷汗。他知道干等着不是办法,与其在屋里被动挨打,不如出去瞧个究竟。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轻轻地,将屋门推开了一条缝,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朝着院门的方向望去。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那灰蒙蒙的、如同纸灰般的雾气,在无声地弥漫。
可就在他踏出屋门,准备再看真切些的瞬间——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木头被硬物穿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就在他正前方的院门上,猛地炸响!
李采臣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没一屁股坐回屋里去!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扇厚实的院门中央,竟多出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 一只惨白、干枯、不似活人的手臂,正从那窟窿里,缓缓地,伸了进来!
紧接着,另一只手臂,也从旁边捅了进来! 只听“撕啦——”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那两只纸手,竟如同撕一张画纸般,抓住破口,向两边狠狠一分! 整扇厚重的木门,就这么被它们,从中间,硬生生地,撕成了两半!
“砰!”
两半破门,被一股巨力向内撞开,狠狠地砸在了院墙上!
惨白的月光,夹杂着冰冷的灰雾,瞬间就涌了进来。
月光下,只见院门口,齐刷刷地站着四个“人”。
说他们是人,可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两腮上还点着两坨不自然的、跟猴屁股似的红晕。身上穿着不知哪个朝代的寿衣,走道儿的姿势,僵硬得就跟那庙里泥塑的凶神恶煞似的,一蹦一跳。
“七姑!待在屋里别出来!”李采臣大吼一声,肾上腺素在此刻飙到了顶点。他也顾不上多想,顺手抄起门边靠着的劈柴的斧子,一个箭步就冲出了屋门。
可他话音未落,身边香风一闪,白七姑竟也跟着他,从屋里冲了出来!只见她手腕一翻,一柄不过尺半长短、寒光四射的软剑,便如同灵蛇出洞般,从她袖中滑出,被她紧紧握在手中!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了李采臣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那双平日里柔情似水的眼睛里,此刻,没有半分的恐惧,只有一片如同长白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般的、冰冷的决绝。 李采臣看着她,看着她手中那柄一看就不是凡品的短剑,心里一暖,那股子怕劲儿,反倒去了七分!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死则死矣,有这么个媳妇陪着,值了!
那股子“滚刀肉”的狠劲儿,又上来了!
“来啊!你们这帮不人不鬼的玩意儿!今儿个小爷我豁出去了!有一个算一个,谁他娘的也别想过去!”他红着眼,双手紧紧地攥着斧柄,和白七姑并肩而立,摆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管不管用的架势。
那四个纸人,似乎是收到了什么指令,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嚣,迈着僵硬的步子,就直愣愣地朝着二人冲了过来!
“找死!”
李采臣大吼一声,率先发难,抡圆了膀子,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斧子就朝着冲在最前头的那个纸人脑袋上劈了下去!
这一斧子,要是劈在人身上,非得把脑袋劈成两半不可。
可劈在那纸人脖子上,却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像是劈在了一捆浸了水的烂棉花上。斧子陷进去半寸,就再也进不去了!那纸人坚韧的材质,将他所有的力道,都给卸了个一干二净!
那纸人连晃都没晃一下,只是僵硬地抬起头,用那双用墨点出来的、毫无神采的假眼睛,“看”了李采臣一眼。
随即,它抬起那只纸糊的胳膊,看似轻飘飘地,一巴掌就扇在了李采臣的胸口!
“砰!”
李采臣只觉得像是被一头全速奔跑的疯牛给迎面撞上了!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他整个人“蹬蹬蹬”倒退了七八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胸口里气血翻腾,疼得他喉头一甜,“噗”的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采臣!”
看到李采臣受创,白七姑双目瞬间赤红! 她厉啸一声,不再犹豫,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欺近另一个纸人身侧!手中的短剑,挽起一串雪亮的剑花,如同毒蛇吐信般,精准地、连续不断地,刺向纸人的膝盖、手肘、脖颈等所有关节之处!
她想用自己最精妙的“青丘剑术”,来拆解这具傀儡!
然而——
“叮!叮!叮!当!当!”
一连串如同金铁交鸣的脆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白七姑的剑尖,刺在那纸人的关节上,竟是火星四溅!别说刺穿,连一道像样的白印子都留不下!那纸人的身体,坚韧得超乎想象!
那纸人根本无视她的攻击,反手就是一巴掌扇来!白七姑身法灵动,险之又险地躲开,但手中的短剑,却被那巨大的力量,直接震飞了出去,“当啷”一声,掉在了远处的地上!
剑术,无效!
白七姑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但也彻底被激怒了!她再也顾不上隐藏,强行调动了那股本该用来压制体内“阴珠”的本源法力!她双手在胸前,快速掐出一个繁复而又优美的印诀,随即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口中轻叱一声:
“燃!”
那一小团精血,在半空中,竟“轰”的一声,瞬间化作了一团人头大小的、呈现出诡异青白色的“狐火”!那火焰,看似冰冷,却带着一股子能焚尽万物的恐怖气息,如同流星般,朝着那两个正欲追击李采臣的纸人就撞了过去!
这青丘狐火,乃是她血脉中的本命神通!可没想到,那狐火撞在纸人身上,竟如同滚水泼上了冰块,“滋啦”一声,冒起一股腥臭的黑烟,然后……那团狐火,竟就这么凭空湮灭了!连纸人身上那件寿衣的衣角,都没能点着!
“怎么会?!”白七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看着那些纸人身上,那层隐隐泛着水光的诡异材质,脑海中,一个尘封了三百年的恐怖念头,轰然炸响! “绝灵之水”! 她三百年来最深的恐惧,应验了——玄冥,已经炼制出了专门用来对付她的“武器”!
而她自己,因为强行调动本源妖力,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体内那枚“阴珠”,也开始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还没等她从“属性被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股更恐怖的剧痛,便从她的丹田气海中,轰然爆发! ——那是“阴珠”的“反噬”! 两种强大的能量在她体内互相冲撞,比挨上敌人一掌,还要痛苦百倍! 白七姑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涌了上来,再也站立不住,“噗通”一声,软倒在地。
李采臣看着这一幕,脑子里一片空白。
完了……
一个纸人,缓缓地,朝着已经昏迷的白七姑走去。 另一个纸人,缓缓地,朝着倒地吐血的李采臣走来。 而剩下的两个纸人,则如同两尊门神,一左一右,堵住了他们唯一的退路——屋门。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四个毫发无伤的怪物,如同四尊来自阴曹地府的勾魂使者,一步步地,将他们这对亡命鸳鸯,彻底地,逼入了死角。
他的心里,第一次,涌起了真正的,毫无侥幸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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