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咱说那李采臣,是名利双收,又被白七姑提点了一番,这才想起了还欠着雷三爷一顿“封口酒”。他不敢怠慢,拉着白七姑,便直奔那河东的破烂木工房而去。
天津卫,登瀛楼。
您瞧介地界儿,那可是当时天津卫地面上,数一数二的头等饭庄!红木的桌椅,描金的碗筷,穿旗袍的服务员,说的都是字正腔圆的官话。来介儿吃饭的,非富即贵,一个个都是绫罗绸缎,文质彬彬。
可今天,介二楼的雅间里,却是来了三个画风极其诡异的“怪人”。
一个,是穿着身半旧长衫,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个混不吝的滚刀肉。
一个,是穿着身月白色的旗袍,气质出尘,不食人间烟火,跟介满屋子的铜臭气,格格不入。
还有一个,更是邪乎!穿着身满是油污的破坎肩,瘦得跟个猴儿似的,怀里还抱着个酒葫芦,一进门,就把那名贵的红木桌子,当成了他自个儿的工具台,敲得是“梆梆”作响。
这三位,自然就是李采臣、白七姑和被他硬拉来的雷三爷了。
“我说三爷,”李采臣看着雷三爷那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好奇模样,心里直乐,“您了别敲了,介桌子金贵着呢,敲坏了,咱仨今儿个就得在这儿刷盘子抵账了。”
雷三爷冷哼一声,却也停了手,只是拿那双浑浊的眼睛,在四周的雕梁画栋上,来回地打量,嘴里,还念念有词:“哼,样子货。看着花哨,全他娘的是钉子活儿,连个正经的榫卯都没有。这哪是人干的活儿。”
李采臣嘿嘿一笑,也不跟他犟,拿起菜单,是专挑贵的点。
“嘛爆炒腰花、九转大肠、葱烧海参……都给小爷我上一遍!再来一坛子上好的‘莲花白’!”
他寻思着:“请介老头儿吃顿饭,花了他娘的小二十块大洋,肉疼!不过嘛,人情债最大,介钱,省不了。再说了,介老头儿,本事是真硬!这趟要是没他,小爷我非栽个大跟头不可。这大腿,得抱紧了!往后,说不定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雷三爷那张本就通红的老脸,更是红得发亮。他放下酒杯,打了个酒嗝,这才斜着眼,看向李采臣。
“小子,那小牛鼻子,真回山了?”
“回了。”
“哼,回去送死。”雷三爷嗤笑一声,“那老小子(清玄子)玩的,玩儿的全是阴招儿。介个小牛鼻子,脑子里装的全是‘降妖除魔’的大道理,回去,不被人玩死才怪。”
“那可不一定。”李采臣嘿嘿一笑,给雷三爷满上一杯酒,“我瞅着,那小子,开窍了。没准儿啊,还真能让他给捅出个大窟窿来。”
他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说起来,三爷,”他压低了声音,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您老就不好奇?介位龙虎山的天之骄子,是怎么在十六岁那年,就把自个儿的‘童子功’给破了的?”
雷三爷一听,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来了兴致:“哦?这里头还有说道?”
就连一旁一直安静品茶的白七姑,都忍不住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也闪过了一丝好奇。
按照张承景那羞愤欲绝的说法,当年他十六岁,第一次奉师命下山历练。他师父给了他十块大洋,让他自个儿闯荡一个月。
介位小张道长,哪见过山下的花花世界啊。他饿了,就想找个馆子吃饭。走着走着,就看到一家门脸干净气派的“酒楼”,门口挂着两排大红灯笼,还有几个穿着漂亮旗袍的“女招待”,热情地把他拽进去了。
我们介位张小道长,哪里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饭馆,而是当时城里最有名的……“窑子”。
他进去之后,老鸨子一看来了个细皮嫩肉、不谙世事的小道士,眼睛都绿了,当即就叫了个头牌,好酒好菜地伺候着。
张承景也是渴了,看见桌上的“果子酒”甜丝丝的,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
天,已经亮了。
而他的身边,正躺着那位只穿着红肚兜的……头牌姑娘。
“……后来呢?”雷三爷听得是眼睛发亮。
“后来?”李采臣乐了,“后来,我们介位张小道长,摸了摸兜里,发现师父给的十块大洋,就只剩下两毛钱的‘早点钱’了。”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次,雷三爷是笑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指着李采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你小子……真是个活宝!不行了,不行了,快……快给小老儿我倒杯酒,顺一顺!”
李采臣也是笑得肚子疼,一边给雷三爷倒酒,一边说道:“所以说啊,三爷,介书呆子,是真可怜。您说,他招谁惹谁了?就想吃顿饭,结果……饭没吃着,先把自个儿给‘交代’了!”
“该!活该!”雷三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容,“谁让他学艺不精,连饭店和窑子都分不清的!”
二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笑够了,李采臣才给雷三爷满上一杯酒,郑重地说道:“不说他了。三爷,介次,多亏了您。小子我,敬您一杯!”
二人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李采臣看着窗外那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又看了看杯中清亮的“莲花白”,竟是难得地,生出了一丝感慨。
他寻思着:“他娘的,介叫嘛事儿啊。忙活了介些天,又是死人又是爆炸的,亏得是自己有这身筋骨,换个人早去阎王爷那报到去了。这名有嘛用,那如安安生生地,坐在这儿,喝顿好酒,吃顿好菜。不过,没名声没能耐谁给你钱花?没钱还想安生,做梦吧。”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说不清是自嘲还是满足的笑容。
他端起酒杯,对着白七姑和雷三爷,一扬下巴。
“三爷,媳妇儿,”他借着酒劲儿,大着舌头说道,“我算是想明白了!”
“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就算真塌了,那也得是等小爷我……吃饱了,喝足了,睡美了,再说!”
他一拍桌子,豪气干云地吼道:
“走!吃完了介顿!”
“咱回家!”
“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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