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仓库顶棚的破洞,投射下几道斑驳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尚未完全沉降的灰尘,也照亮了地板上已经干涸发黑的斑斑血迹。血腥气混合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
肥祥像一摊烂泥般蜷缩在角落,左手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他那件昂贵的花衬衫。赵龙的手法很专业,既让他承受了刻骨铭心的痛苦,又不至于立刻要了他的命。此刻,他正断断续续地交代着自己知道的一切——几条隐秘的走私线路、几个水警部门收钱的小头目、以及他与刀疤强之间如何勾结,试图黑吃黑的详细计划。
雷虎正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破布,擦拭着铁棍上的血污,脸上带着一丝酣畅淋漓后的疲惫与满足。赵龙则依旧沉默,靠在墙边,闭目养神,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杀戮与他无关。
陈星站在仓库二楼的破窗边,望着外面逐渐苏醒的码头。拿下了肥祥,意味着他们初步在这片码头上撕开了一个口子,但也意味着他们正式踏入了香江地下世界这个巨大的角斗场。肥祥的势力需要接手,他留下的真空需要填补,更重要的是,来自“和义堂”刀疤强的报复,随时可能像毒蛇般噬咬而来。
他们人手太少了。核心战力只有他们三人,而想要掌控一条走私线路,乃至未来更大的版图,需要更多的人手,更需要一个能够处理琐碎事务、打通三教九流关系的“管家”。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老龟那精明又带着几分怯懦的脸。
“星哥,”雷虎擦完铁棍,走了过来,瓮声瓮气地说,“这肥猪怎么处理?要不……”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陈星摇了摇头:“留着他还有用。他是地头蛇,很多关系需要他出面维持。废了他一只手,是立威。留他一条命,是给其他人看,跟着我们,就算犯了错,也还有机会。”他顿了顿,语气转冷,“当然,只有一次机会。”
这就是他立的规矩,恩威并施。
“叫老龟过来。”陈星对雷虎说道。
半个小时后,老龟气喘吁吁地跑进了仓库。一进门,那浓烈的血腥味就让他脸色一白,再看到角落里不成人形的肥祥,以及仓库里尚未完全清理的打斗痕迹,他的腿肚子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打颤。
“星…星哥,您找我?”老龟的声音带着一丝惶恐。他猜到陈星他们可能会动手,却没想到场面如此酷烈。这群大陆来的过江龙,比他想象的要狠辣十倍!
陈星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老龟:“老龟,你跟了我们一段时间了。觉得我们怎么样?”
老龟心里一紧,知道关键时刻来了。他连忙堆起笑容,小心翼翼地说:“星哥您和虎哥、龙哥都是做大事的人!身手好,胆识过人!我老龟能跟着各位大佬,是我的福气!”
陈星笑了笑,那笑容却让老龟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光说不练假把式。老龟,你想真正跟着我们,光靠打听消息和跑腿,还不够。”
他指了指角落里的肥祥,又指了指这片仓库:“肥祥的地盘,我们拿下了。但他留下的摊子,需要人打理。码头的关系,水警的打点,下面散货的马仔……这些,你熟吗?”
老龟咽了口唾沫,心脏砰砰直跳。他明白,这是要他纳“投名状”了!一旦接手这些,他就彻底打上了陈星的烙印,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左右逢源。
“星哥……我,我虽然认识些人,但……但和义堂那边……”老龟面露难色,刀疤强的凶名,他可是如雷贯耳。
“和义堂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陈星打断他,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阿龙和阿虎会处理。你要做的,是把肥祥原来的关系网接过来,稳住局面,让我们的货能顺利进来,顺利出去。能做到吗?”
老龟看着陈星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又瞥了一眼如同杀神般的赵龙和煞气腾腾的雷虎,知道今天若不表态,恐怕自己也难以全身而退。而且,这何尝不是一次天大的机会?以前他只能做些边缘的勾当,看人脸色,如果真能傍上陈星这棵大树,以后在这油麻地、观塘一带,他老龟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风险和机遇并存!
想到这里,老龟把心一横,脸上那点怯懦瞬间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取代(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他挺了挺干瘦的胸膛,声音也提高了八度:“星哥!您既然看得起我老龟,我这条老命就卖给星哥了!码头的关系我熟,水警那边我也能搭上线!肥祥留下的烂摊子,我保证给您收拾得妥妥当当!”
“光说不行。”陈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那是昨晚从日本卖家那里得到的联系方式,“这里有一条线,以后可能用得到。但现在,有件更急的事要你去办。”
“星哥您吩咐!”
“肥祥交代,他每个月都要向和义堂的一个‘草鞋’(负责基层事务的小头目)交数。这个月的数,因为我们的货到了,他还没来得及交。”陈星看着老龟,“今天下午,你带着该交的数,去一趟‘兴隆茶楼’,亲手交给那个叫‘爆牙超’的草鞋。”
老龟的脸色瞬间又白了。
这哪里是交数?这分明是去挑衅!肥祥刚被废,地盘易主,按照江湖规矩,新上位的人要么主动拜码头,重新谈判分成,要么就干脆掀桌子不认账。现在陈星让他按原来的数目去交数,意思再明显不过——钱,我照给,这是给和义堂面子;但肥祥的地盘,我吃定了,以后这条线,归我陈星!
这简直就是把一块烧红的烙铁塞到他手里,让他去摸和义堂老虎的屁股!
“星…星哥,这…爆牙超是刀疤强的亲信,脾气火爆,我这样去,恐怕…”老龟的声音又开始发抖。
“怕什么?”雷虎在一旁不耐烦地吼道,“他们敢动你一根汗毛,俺现在就去拆了他们的堂口!”
赵龙也睁开眼,冷冷地瞥了老龟一眼,那眼神比雷虎的怒吼更具威慑力。
陈星拍了拍老龟的肩膀,语气放缓,却带着更深层的压力:“老龟,这是规矩。要想上位,就得按规矩来。把腰杆挺直了去。出了事,有我们。”
老龟看着陈星,又看看雷虎和赵龙,知道自己已无退路。他猛地一咬牙,脸上挤出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好!星哥!我去!一定把事办妥!”
他接过陈星递过来的那一小叠港币(肥祥原来该上交的数目),感觉手心滚烫。
下午,“兴隆茶楼”人声鼎沸,充斥着茶客的喧哗和碗碟的碰撞声。
老龟独自一人,走进了二楼的一个包间。包间里,一个龅牙突出、面相凶狠的汉子,正带着几个马仔在喝茶。正是爆牙超。
看到老龟进来,爆牙超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死老龟?怎么是你?肥祥呢?叫他自己来交数?”
老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将那份钱放在桌上:“超哥,祥哥…祥哥他身体不适,以后呢条线,由我代交数。这个月的数,您点一点。”
爆牙超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猛地一拍桌子!“身体不适?我看他是不想活了了!你代交数?你算老几?这条线几时轮到你这只老乌龟话事?!”
他身后的马仔也纷纷站起,面色不善地围了过来。
老龟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但想起陈星的话,想起仓库里那血腥的一幕,他强迫自己站稳,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超哥,江湖规矩,边个有本事,边个话事。以后呢条线,由我大佬陈星罩住。数我照交。但这地盘这几条线,就不要劳烦和义堂操心啦。”
“陈星?哪个系陈星?没有听过!”爆牙超狞笑着站起身,一把揪住老龟的衣领,“死老龟,你是不是嫌命长?信不信我今日就让你横住出这茶楼?!”
老龟被他揪得呼吸困难,脸色涨红,但眼神却反而坚定起来,他死死盯着爆牙超,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超哥…我大佬话…规矩,他认。但是人…他不怕。你今日动我…哪日,你也横尸街头”
爆牙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硬气弄得一怔,揪着衣领的手不由得松了几分。他混迹江湖多年,直觉告诉他,这老龟背后,恐怕真的站着狠角色。肥祥莫名其妙“身体不适”,这老乌龟敢独自前来放话……事情绝不简单。
他死死盯着老龟看了几秒钟,眼神变幻,最终,他冷哼一声,松开了手,将老龟推了一个趔趄。
“哼!够胆色!同你大佬讲,这个数,我收了。但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算!叫他准备好,我大佬刀疤强,自然会找佢!”爆牙超收起桌上的钱,脸色阴沉地带着手下离开了包间。
老龟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浑身虚脱般地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
他做到了。
他活着走出了茶楼,并且把陈星的意思,带到了。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他的投名状,已经递了出去。
也随着这次充满火药味的“交数”,第一次,正式传入了香江本土帮会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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