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控室的灯光由冷白转为柔和的暖黄，是苏婉儿手动调整的。她没有再看终端屏幕，而是将目光落在那根连接主容器与监测仪的导线——银灰色的金属接头在光线下泛着细微的光泽，像是某种沉睡生物的触须。就在刚才，心跳频率同步的提示音响起后，整个区域陷入短暂的寂静，连空气都仿佛凝滞。而现在，叶尘的脚步声从通道尽头传来，沉稳、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心弦上。
他走进来时，肩上的战术外衣沾着未干的液体残留，那是b7区培养舱破裂后喷出的营养液，泛着淡蓝的微光。他的右手轻轻搭在腰侧枪套边缘，指节因长时间紧绷而微微发白，但眼神已不再如先前那般锐利如刀，反而透出一丝极难察觉的疲惫。
“你说它的心跳……和我一样？”他站在主容器前，声音低得几乎与仪器的嗡鸣融为一体。
苏婉儿点头，指尖无意识地绕了绕发尾，“不止频率，波形、振幅、甚至微小的波动节奏……都像是从同一个模板复制出来的。”她顿了顿，抬眼看他，“你有没有感觉……它在‘认’你？”
叶尘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抬起左手，隔着透明舱壁，与那模糊人形的位置对齐。两人的轮廓在弧形玻璃上重叠，仿佛隔着时间与生死的镜像。他能感觉到皮肤下那道淡色印记隐隐发烫，不是痛，而是一种奇异的共鸣，像远古的钟声在血脉中回荡。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稳了些，“但我知道，它不该存在。”
苏婉儿上前半步，指尖轻轻覆上玻璃，与他的手隔空相对。“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继续查下去？还是……停下来？”
“停不下来了。”他侧头看她，目光沉静，“从我走进这座地下库开始，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叶家的秘密、苏叶两家的恩怨、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人……他们不会让我停下。”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随即笑了，不是强撑的安慰，而是一种近乎决然的温柔。“那我就不会让你一个人走。”
叶尘瞳孔微缩。
“我不是在逞强。”她声音轻却坚定，“从你第一次在家族会议上替我挡下叶霖的陷阱开始，从你深夜独自排查安全系统漏洞开始，从你为了不让技术员冒险而亲自进入高压区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个别人嘴里一无是处的赘婿。你是我愿意托付后背的人。”
她的手滑下玻璃，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掌心温热。“所以别再说什么‘你一个人扛’的话。无论接下来面对的是实验体、阴谋，还是更深的黑暗——我都在。”
叶尘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他没有抽开，也没有回应，只是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在金属地面上拉长。那一刻，他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初入苏家时众人冷眼旁观的厅堂，训练营里血与火交织的夜晚，还有她曾在暴雨中追出大门，只为递给他一件没来得及穿上的外套。
那些片段原本被他深埋于任务与复仇之下，如今却被她一句话撬开。
他缓缓握紧了拳，手背上的印记骤然一闪，像是回应某种召唤。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觉醒般的灼热，顺着神经蔓延至心脏。
“我不会输。”他低声说，不是回答她，更像是对自己立下的誓约，“他们以为用这些实验、这些阴谋就能掌控一切？可他们忘了——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来自基因或培养舱。”
他转身面向通讯面板，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战斗记录回放。“阿锋，把西侧通道俘虏的审讯资料传过来。还有，让技术组优先破解那个黑色U盘里的‘血脉实验’子目录。”
命令下达后，他回头看了苏婉儿一眼，眼神已重新变得锐利，却不再冰冷。“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更危险。但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我为什么而战。”
苏婉儿望着他，嘴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她知道，刚才那片刻的柔软，已被他重新封入心底，化作前行的燃料。
几分钟后，叶尘召集群体成员进入临时会议室。空间不大，墙面还残留着战斗时的弹痕，几名队员身上缠着绷带，其中一人手臂上的止血贴边缘已微微渗红。空气中有淡淡的药水味和金属烧灼后的焦味。
“今天没人退缩。”叶尘站在前方，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所有杂音，“你们信我，所以我带你们赢了。但我想知道——如果下一次更难，你们还敢跟吗？”
一片沉默。
片刻后，一名脸上带疤的队员抬起头：“头儿，我进特勤队第一天就被人说活不过三个月。可我活到了现在，就因为一直跟着像你这样的人。”他咧嘴一笑，“你说往哪冲，我就往哪冲。”
“我也是。”另一人接话，“刚才在b7区，我明明怕得手抖，可看到你走在最前面，我就知道——不能怂。”
“我们不是为了任务才拼命。”第三人低声说，“是因为你从没让我们孤军奋战。”
叶尘静静听着，没有打断。等最后一句话落下，他缓缓点头，抬手按在胸口，行了一个早已不再公开使用的特工礼节——掌心向内，三指轻触锁骨。
这是他们组织中象征“同生共死”的仪式。
会议室内的气氛悄然变化。有人下意识模仿了他的动作，有人默默握紧了拳头，还有人悄悄抹了把眼角。
就在这时，叶尘忽然感到手背一热。他低头，那道蛇形印记正以极缓慢的频率闪烁，如同呼吸。与此同时，主容器内的液体轻微波动，监测仪上的心跳曲线出现一次微小的同步跳动。
他没有声张，只是将手缓缓收进衣袖。
苏婉儿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她没问，只是走到他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
“接下来，我们一起走完。”
叶尘看着她，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会议室的灯忽然闪了一下，不是故障，而是备用电源切换的正常现象。可就在那一瞬的明灭之间，主容器内的人形轮廓似乎微微偏转了头部，面朝他们所在的方向。
叶尘的手已悄然按在枪柄上，指节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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