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猛地一拽手里的噬魂链，链子深深卡进地上的石缝里。他借着这股劲儿，硬是把膝盖从地上撑了起来，从跪着的姿势站直了身体。手腕上还缠着两条没断的因果锁链，冰凉的光丝贴着皮肤，有点发烫。
他没再费劲去挣脱。
反而把这两条锁链拉直，指尖顺着光丝滑过去。能感觉到另一头传来一丝极细微的震动，像是香燃烧时飘起来的那股热气。
他知道源头在哪儿。
前面烟尘滚滚，地面裂开一道口子，一只巨大的人面蛛身怪物慢慢爬了出来。这怪物的身子是用无数药瓶拼起来的，关节的地方嵌着七七四十九个瓶子，瓶子里幽光闪烁，还能看到里面扭曲的人脸。最吓人的是它身上缠着的锁链——猩红得像血，每一节都刻着三个字：叶无痕。
那锁链上还长着眼球，密密麻麻的，全都睁着，死死盯着他。
“你终于不装了。”叶无痕开口，声音很稳。
蛊兽停下动作，头转过来，露出墨玄那张熟悉的脸。他右眼看着还正常，左眼的位置却是一团蠕动的黑雾，好像里面有虫子在爬。
“我要是不装，你也活不到现在。”墨玄的声音从蛊兽身体里传出来，沙哑里带着点疲惫，“他们让你看什么，你就信什么？轮回镜指向星门，真就是为了救她？”
叶无痕没回答。他右眼银光一闪，九道光刃凭空出现，划破空气，直直砍向锁链。
光刃撞上锁链的瞬间，火星四溅。断裂的锁环节节崩飞，每一块碎片飘起来的时候，上面的名字都在微微颤动，那笔迹跟他平时写字一模一样。
他瞳孔微微一缩。
这些锁链不是假的。它们用某种方式，提取了他的存在印记，用记忆和因果凝成了实体。
“你懂了？”墨玄冷笑，“这不是攻击，是审判。每一个被你吞噬的人，他们的怨念都在这儿，等你回来受罚。”
话音刚落，蛊兽张嘴喷出一团灰白色的雾气。那雾刚散开，叶无痕呼吸就是一滞。
是前世的味道。
迷魂香。
这种香气他闻过一次，在九重天门崩塌的前一晚。那时候他还信任叶南天，以为那位师尊真的要帮他登顶。结果那一晚，他在香气里昏睡过去，醒来时神魂已经被抽离身体，困在天门里一百年。
他左手猛地抬起，掌心燃起火焰。那是识海里残留的朱雀火羽，还没完全散掉。火焰一烧，香雾立刻被点燃，变成赤金色的火流在空中盘旋。
火光映照下，画面出现了。
一间暗室，烛火摇曳。叶南天站在桌前，手里托着一颗血淋淋的眼球。那眼球泛着暗红的光，瞳孔深处有一道细小的裂痕，像是被强行撕开过。
“这只眼给你徒弟。”叶南天说，“换你帮我布局一千年。”
镜头一转，墨玄站在对面，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抬手，一把刀插进自己左眼，用力剜了下来。血流满面，他却一声没吭，把那只眼放进一个药瓶，瓶里的药液立刻沸腾起来。
画面到这里就没了。
叶无痕站在原地，手指微微发抖。
他终于明白了。
重生后觉醒的左眼，根本不是天生的，也不是本源之瞳自然开启的结果。是叶南天通过墨玄的手，把一颗早就准备好的眼睛，塞进了他的脑袋。
这颗眼能观测宿命轨迹，能引导他走既定的路。所谓的“觉醒”，不过是陷阱启动的信号。
“所以……你早就知道？”他看向墨玄。
蛊兽晃了晃，药瓶发出碰撞声。“我知道你会来，也知道你会看见这一幕。可你看得见真相，又怎么样？你能毁掉它吗？”
叶无痕没说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火焰还在烧。他把手掌对准那些没断的锁链，朱雀火羽倾泻而下。
锁链上的名字开始变黑、剥落。眼球一颗颗爆开，发出低沉的哀嚎。但每断一条，远处的药瓶就会亮一盏，好像在补充力量。
“没用的。”墨玄说，“这些锁链靠你的记忆维持。只要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它们就不会彻底消失。”
“那我就烧掉记忆。”叶无痕抬手，火焰顺着锁链反向烧过去，直扑蛊兽本体。
蛊兽怒吼，周身的药瓶一起震动。一道黑色液体从瓶里喷出来，在空中形成屏障。可火焰撞上去，屏障直接汽化了。火势不停，顺着锁链烧到蛊兽肚子上，几个药瓶当场炸裂。
墨玄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
“你疯了！”他嘶吼，“烧掉记忆，你就不再是叶无痕了！你会变成空白的容器，任由天道给你塞新的规则！”
“那就试试。”叶无痕往前一步，左手火焰暴涨，右眼银光凝聚成束，轰向蛊兽核心。
两股力量撞在一起，炸出一圈气浪。蛊兽胸口炸开一个大洞，药瓶碎了一地。残骸里，那只完好的右眼滚了出来，沾满灰尘。
它还睁着，望着叶无痕。
“你终于……看见了。”声音很微弱，像是从地底传来的。
叶无痕低头，看着那颗眼。
火焰慢慢熄了。他喘了口气，手臂垂下来。噬魂链松了一圈，但还是紧紧缠在手上。
他转身，目光穿过烟雾，重新落在星门上。
门缝还是闭着的。那只眼不见了。但刚才苏璃月在镜子里指向的动作，还在他脑子里。
他不信那是命令。
也不信那是求救。
他只信一点——所有线索，都指向门后。
而门后的第一道关，已经出现了。
他抬起脚，朝星门走去。
地面震动了一下。
那颗滚出来的眼珠突然转了转，瞳孔对准他的背影。
一道低语响起：
“你走错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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