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住村民。”阿张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江风中清晰可闻。
铁牛得令,硕大的身躯如同磐石般挡在了惊慌失措的乡民面前。他虽未直接冲向那三名邪修,但那双狼一般凶狠的目光,已死死锁定了后方那些蠢蠢欲动的王家打手。一股沙场带来的惨烈煞气弥漫开来,竟让那些平日里欺软怕硬的恶仆们心胆俱寒,不敢越雷池一步。
战场中心,洛蓠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苦战。她终究是初临战阵,面对邪修诡异歹毒的水系邪法,起初难免手忙脚乱,全凭本能和黑石的共鸣,拼命调动水汽防御。冰锥、水刃、蚀骨雾煞连绵不绝,她被动格挡闪避,法力飞速消耗,脸色苍白,呼吸急促。
就在她渐感不支之时,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就在她身侧不远不近处响起,语调平稳,却字字入耳,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她心中的慌乱:
“意守丹田,气随念走。勿要硬抗,顺势而导。”
“彼之水,暴戾而浊;汝之感,纯净而灵。以清引浊,以静制动。”
“感知它,如同感知江流的脉络,找到其中的间隙与回旋。”
洛蓠精神一振,立刻摒弃杂念,全力按照阿张的指点去做。她不再试图以微薄之力对抗磅礴邪法,而是将心神彻底沉入对周围水灵之气的感应中。
与此同时,阿娜的声音也轻柔地穿插而入,带着另一种独特的视角:“小蓠,别怕。他们的力量看似凶猛,实则杂乱,像是被强行驱策的虫群,远不如你与江水那般自然亲近。试着感受水的心跳,让它告诉你该如何流动,而不是你去命令它。” 她的指点更侧重于直觉与自然的共鸣,带着苗疆对天地灵物的独特理解。
在两位恩人一刚一柔、一理一感的点拨下,洛蓠迅速进入状态。在她那纯粹的水灵感知下,对方邪法的粗糙痕迹和力量空隙显露无疑。她尝试着以自身纯净的水灵意念,如同疏导溪流般,轻轻拨动、引导那些被邪法裹挟的水汽。
渐渐地,她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奇妙状态,仿佛与整条青衣江连成了一体。意念所致,水汽随之而动,或凝成水盾,或化无形锁链缠绕迟滞,虽无攻击之力,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巧妙化解邪法于无形。
那三名邪修越打越是心惊!他们发现自己的法术在此地威力大减,运转滞涩,而对方那小丫头却像是得到了整条大江的庇护,总能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引动纯净水灵之气,消弭他们的攻击。
久攻不下,脸面尽失。那为首的筑基中期邪修恼羞成怒,眼中杀机爆闪:“小贱人,仗着件异宝和此地地利,真以为能翻天不成?给我死来!”
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落在法印上。江面翻滚起漆黑如墨的污水,散发出腥臭,化作一只巨大的、流淌着污血的鬼爪,撕裂雾气,带着凄厉鬼啸,恶狠狠抓向洛蓠!这一击,是真正的绝杀之术!
洛蓠脸色剧变,那鬼爪的邪恶意念让她神魂战栗,绝对无法抵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哼。”
一声淡淡的冷哼,如同九天惊雷,又似万古寒冰炸裂!
一丝若有若无、却浩瀚如星海、威严如狱的威压,悄然降临!这威压精准无比地只针对场中那三名邪修!
“噗!”“噗!”“噗!”
三名邪修如遭重击,浑身剧震,体内邪功法力瞬间失控反噬!他们同时狂喷鲜血,眼中充满无尽恐惧,瘫软在地,修为稍弱的两人直接昏死过去。
那巨大的污血鬼爪,失去支撑,轰然溃散,化为腥臭黑水落入江中。
王家众人吓得魂飞魄散,跪地磕头求饶。
铁牛的身影闪出,迅速制住并废去了三名邪修的修为。
洛蓠怔怔地站在原地,心中明白是恩人出手了。她望向阿张,眼中充满感激、敬畏与后怕。
阿张缓缓走上前,目光扫过求饶的王家众人,并未理会,而是落在洛蓠身上。
“临危不乱,悟性尚可。可愿入我门下?”
洛蓠再无犹豫,整理仪容,恭恭敬敬地跪倒,三拜九叩:“弟子洛蓠,愿拜入师尊门下,恳请师尊收录!此生必尊师重道,勤修不辍,绝不负师尊今日教诲与救命之恩!”
阿张受了她的大礼,淡淡道:“既入我门,当有道号。你生于斯,长于斯,天赋亲水,心性如碧水,外柔内韧,能涤浊扬清。便赐你道号‘碧漪’,取‘碧水清漪,柔韧克刚’之意。”
“碧漪……碧漪多谢师尊赐号!”洛蓠(碧漪)重复着这个充满水韵的名字,眼中光彩熠熠。
阿娜此时也走上前来,脸上带着一丝浅淡却真诚的笑意,她伸出手,将一枚用细巧银链系着的、散发着淡淡宁神清香的香囊递给碧漪:“恭喜碧道友。这香囊里有些安神静气的草药,或许对你初学凝神有些帮助。”
自此,蜀中弟子,青衣江畔的守护者碧漪,正式踏入道途。
阿张开始系统地向碧漪传授《白阳图解》基础篇,指导她如何炼化那枚神秘黑石。
而通过碧漪的叙述和那黑石以及邪修的出现,阿张也隐约触摸到,蜀地江河之下,或许隐藏着更古老的秘密——某条沉寂的水脉?一处被遗忘的水府遗迹?这些,是否与他心中那源自紫府峨眉的警兆,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迷雾似乎散去了一些,却又露出了更深邃的轮廓。
第675章:八爷遇故 旧盗新途
成都府,华阳坊。
此间并非顶繁华的地段,却也人流如织,沿街铺面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孙八爷揣着几分“衣锦还乡”的得意,以及连日来见识了仙家手段、自身也勉强筑基成功后那点飘飘然,晃悠着回到了他那间许久未开张的“八宝斋”门前。
这铺子本就是他当年坑蒙拐骗、半隐居时的落脚点,门脸不大,主营些似是而非的“古玩”、自吹自擂的“灵符”以及给人测字算卦的营生。往日里虽发不了大财,却也足够他吃香喝辣,逍遥自在。
然而,今日这“八宝斋”却有些不对味。门板虚掩着,门口蹲着两个歪戴帽子、流里流气的青皮,正叼着草根,斜着眼打量过往行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路数。铺子里隐隐传出吆五喝六的赌骰子声和粗俗的笑骂声。
孙八爷那点得意劲儿瞬间凉了半截,眉头拧成了疙瘩。好嘛,老子才离开多久,窝居然被一帮不开眼的小瘪三给占了?
他如今好歹也是筑基期的“仙师”了,怀里还揣着五铣剑这等神兵,岂能受这窝囊气?当下便把那点江湖术士的圆滑撇到一边,挽起袖子,露出干瘦的胳膊,咳嗽一声,摆出当年混绿林时那套虚张声势的派头,就准备上前“清理门户”。
“喂!哪儿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敢占你八爷……”他话未说完,虚掩的门板“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推开。
一个围着油腻围裙、手里还拎着把沾着菜叶的锅铲的矮胖汉子,骂骂咧咧地探出头来:“吵什么吵!没看见爷们儿正忙着……呃?!”
那矮胖汉子话说到一半,看清门外站着的孙八爷,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声音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孙八爷也愣住了,上下打量着这汉子。面庞黑红,带着常年操劳的痕迹,腰围比记忆里粗了两圈,但那眉眼、那略显塌陷的鼻梁,尤其是左边眉毛断成两截的旧疤……
“刀……刀疤李?”孙八爷迟疑地叫出一个多年未曾提起的绰号。
那矮胖汉子浑身一颤,脸上表情极其精彩,混杂着震惊、尴尬、羞愧,还有一丝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八…八哥?真是您老?!您…您还没……呃,您回来了?”
这“刀疤李”,大名李老实(这名儿当年没少被绿林兄弟取笑),曾是孙八爷早年混迹成都府底层时,一起偷鸡摸狗、摆摊骗人的“老兄弟”。后来李老实据说后来失手犯了事,吃了几年牢饭,出来后便洗心革面,在城隍庙附近支了个小吃摊,勉强糊口。
孙八爷看着眼前这围着围裙、一身烟火气的“刀疤李”,再听听屋里传来的赌钱声,脸色一沉:“李老实,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八爷我的铺子,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赌窝了?”
李老实话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手足无措,连连摆手:“八哥!八爷!您…您千万别误会!这…这不是我的主意!是…是‘过街鼠’那伙人强占的!他们听说您老许久没露面,以为这铺子没主了,就强占了来聚赌抽头……我…我就是被他们逼着,每天过来给他们做饭打杂的!我要是知道是您老的铺子,打死我也不敢……”
他话音未落,屋里赌钱的人听到动静,一个尖嘴猴腮、额角有块青胎的汉子骂骂咧咧地走出来:“李胖子!叫你娘的饭怎么还没……嗯?这老梆子是谁?”
这显然就是那“过街鼠”了。
孙八爷如今眼界高了,懒得跟这种底层混混废话,冷笑一声,体内那浅薄的筑基期法力微微运转,一股远超凡人的气势陡然放出,同时手往怀里一摸,五铣剑虽未完全出鞘,但那泄露出一丝的精纯剑意和银亮寒光,已足以震慑宵小。
“滚。”孙八爷只吐出一个字。
那“过街鼠”只是个寻常地痞,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只觉得眼前这干瘦老头忽然变得如同山岳般压迫,那剑光更是刺得他眼睛生疼,心胆俱裂,吓得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缩回屋里,片刻功夫,便带着几个同样吓得面无人色的赌徒,屁滚尿流地从后门逃了,连赌桌上的散碎铜钱都没敢拿。
一场小小的风波,顷刻平息。
李老实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看向孙八爷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和陌生:“八…八爷…您…您这是成了真神仙了?”
孙八爷收了气势,看着空荡荡、被搞得乌烟瘴气的铺子,又看看眼前惶恐又带着些许关切的旧日兄弟,心中一时百感交集。曾几何时,他和李老实也是这样在底层挣扎,为了一枚铜板能和人打破头。如今,他侥幸踏入了仙途,虽仍是底层修士,却已是云泥之别。
他叹了口气,摆摆手:“什么神仙,混口饭吃罢了。倒是你,李老实,听说你出来后摆摊了,怎么又跟这起人搅和在一起?”
李老实面露苦涩,搓着手道:“八爷,您不知道,这年头生意难做啊。城隍庙那边管得严,摊位费又贵,我那小吃摊……唉,早黄了。家里婆娘身子不好,娃儿又要吃饭,实在是没办法……这过街鼠说这里缺个做饭的,一天给几个铜子,我就……”
孙八爷看着李老实那过早苍老的面容和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再想想自己怀里的法器飞剑,心中那点因为修为低微而产生的郁闷忽然淡了不少,反而生出一丝复杂的感慨。
江湖路远,各有各的缘法,也各有各的难处。
他拍了拍李老实的肩膀,走进铺子,从角落里翻出自己当年藏钱的一个暗格,取出里面一小袋金银,又从怀里摸出几块成色不错的碎银子,一股脑塞到李老实手里。
“拿着,给弟妹看病,给娃儿买点吃的。以后别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了。”
李老实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都哆嗦了:“八…八爷…这…这太多了…我…”
“让你拿着就拿着!”孙八爷故意板起脸,“哪那么多废话!八爷我现在不指望着这个过日子了。”
他环顾了一下这间充满了江湖骗局回忆的小铺子,心中忽然做出了决定。
“李老实,这铺子,八爷我以后怕是难得回来了。你若是愿意,就帮我看着点,偶尔来打扫打扫。是做点小买卖,还是自己住着,都随你。总比你流落街头强。”
李老实闻言,更是感激涕零,几乎要跪下:“八爷!您…您这让我怎么报答您啊!”
“报答个屁!”孙八爷笑骂一句,扶住他,“咱们兄弟,当年一起挨过饿,一起挨过打,说这些就见外了。好好过日子,把娃儿拉扯大,就是最好的报答。”
看着李老实千恩万谢、恍如梦中般离去的背影,孙八爷独自站在略显凌乱的铺子里,沉默了片刻。
往日的江湖岁月、鸡鸣狗盗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又缓缓退去。他摸了摸怀里的五铣剑,感受着体内那虽然浅薄却真实不虚的法力。
这条路,固然艰险,步步杀机,动辄遇上玄阴教少主、魔教长老那般可怕的对手,让他时常提心吊胆。但这条路,也让他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拥有了以前根本无法想象的力量,甚至……能像今天这样,真正地拉一把昔日的兄弟,而不是只能一起沉沦。
仙道缥缈,前路未知。但这条路,他孙八爷,走定了!
他锁好铺门,最后看了一眼这承载了他大半生江湖记忆的地方,转身融入了成都府喧闹的人流。脚步,却比来时更加坚定。他得尽快去和墨恒碰个头,然后赶往元江与阿张他们会合。那更大的风云,还在等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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