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回声谷的交响
穿过迷雾岛的贝壳路，回声谷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清晰。谷口像道张开的巨喉，风钻进去时发出浑厚的共鸣，把我们的脚步声放大了好几倍，像有支隐形的乐队在跟着伴奏。
“这谷里的石头会‘学话’，”老渔民的声音在谷中荡开，化作无数重叠的回声，“你喊什么，它记什么，过会儿还能原封不动还回来。要是唱支歌，能在谷里绕上三天三夜。”
星络率先走进谷中，她怀里的星图碎片在袋中轻轻震动。走到谷心时，她突然停下，从袋里掏出片最大的碎片。那碎片在她掌心亮起，映得周围的岩壁都泛起银光。“试试就知道了。”她手腕轻抖，碎片脱手而出，悬在谷中央旋转起来。
无数细碎的星子从碎片里溢出，像被打碎的银河。星络抬手在空中虚划，星子便跟着她的手势排列，渐渐组成段完整的星轨——正是她之前没能救下的那片星群的模样。“这次，不会再让你们散了。”她轻声说。
话音刚落，岩壁突然嗡鸣起来，把她的话弹向四面八方：“不会再让你们散了……散了……散了……”回声里竟带着星子的颤音，像是那些失散的星灵在回应。旋转的碎片突然迸发出强光，星轨上的每颗星子都开始闪烁，有几颗还主动往星络身边靠，像撒娇的孩子。
星羽抱着琴走到星络身边，指尖在琴弦上一滑，一串清亮的音符便窜向谷顶。岩壁接住音符，立刻用更饱满的音色送回，带着谷中特有的温润，把音符裹得像浸了蜜。“这回声比任何共鸣箱都好用。”她眼睛发亮，开始弹奏那首混着各族曲调的新曲。
第一句响起时，谷中静悄悄的。第二句刚起，左侧的岩壁突然加入和声，是低沉的男音；第三句时，右侧岩壁也跟着唱，是清亮的童声。星羽越弹越尽兴，琴声时而像眠族摇篮曲般轻柔，时而像星语林风鸣般急促，岩壁的回声也跟着变换音色，竟自发组成了完整的合唱。
我握着那粒“灰种子”站在谷边，看着脚下的岩石。它们表面布满细小的孔洞，像无数只耳朵。我试着把种子放在块最光滑的岩石上，轻声说：“想回去看看。”
岩石立刻把话弹了回来：“想回去看看……看看……”种子在石面上轻轻跳动，外壳裂开道缝，冒出根嫩白的芽。我突然明白，回声谷不只是重复声音，是在帮你把“不敢说”变成“说得出口”，把“犹豫”变成“笃定”。
星络的星轨已经补得差不多了，最后几颗星子迟迟不肯归位。她望着谷口的方向，突然喊：“是我太急了，该等你们自己找到路。”这句话的回声刚落，那几颗星子便像听懂了似的，慢悠悠地滑进轨道，星轨瞬间亮得晃眼。
星羽的琴声正好奏到高潮，岩壁的合唱突然拔高，惊起谷中栖息的夜鸟，它们扑棱翅膀的声音混进旋律，竟成了绝妙的间奏。“这才是真正的合奏！”星羽笑着擦了擦额角的汗，“连鸟儿都来帮忙了。”
老渔民蹲在谷口抽烟，烟圈飘进谷中，被回声拉成串，像串透明的项链。“你们看，”他吐出个烟圈，“这谷里的回声，其实是土地的心跳。你对它真心，它就给你添彩；你藏着掖着，它就给你打折扣。”
我看着种子抽出的嫩芽，它正顺着岩石的纹路往上爬，嫩芽尖上还顶着颗晶莹的露珠——是谷中的回声凝结的。“回去的路，大概就是顺着这芽爬吧。”我轻轻碰了碰嫩芽，它竟往我指尖弯了弯，像在点头。
星络收起补全的星轨，星子们在她掌心打着转，舍不得离开。星羽的琴还在发出余韵，岩壁的回声还在哼着未完的调子。回声谷的暮色越来越浓，却比任何时候都明亮——因为那些藏在心里的盼头，终于有了响当当的回音。
（第八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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