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运输机的引擎声逐渐远去，风萧独自站在江城郊区的军用机场外。
他没有叫车，而是沿着机场辅路慢慢走着，让步伐适应着这座城市的节奏。
路旁的梧桐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城市的喧嚣。
但这份喧嚣里，似乎掺杂了一丝以前不曾有过的、紧绷的底色。
空气里不只是熟悉的江水潮气，还隐隐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硝烟和臭氧混合后的味道，那是能量武器残留和建筑材料快速修复时产生的特殊气味。
从第一缕黑雾撕裂天空，巨兽的阴影笼罩，对于江城这座屡遭冲击、伤痕累累的城市而言，现在还远不足以抚平创伤。
走了约莫半小时，他才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去莲花小区。他报出地址，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司机是个面相和善、略显发福的中年人，熟练地挂挡起步，透过后视镜打量了他几眼，带着江城人特有的熟稔口气搭话：小伙子刚从外地回来？看你脸色不太好啊。
嗯，出差。风萧简短地回答，不想多谈。
司机是个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眼角带着深刻皱纹的男人，闻言透过后视镜快速瞥了他一眼，没再多问，只是利落地扳下空车灯，操纵车辆汇入车流。
行驶了约莫五六分钟，经过一片仍在用大型机械进行清理作业的街区时，司机才仿佛不经意地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经历过事后的平淡：“又是怪兽又是巨人的，隔三差五就来这么一出，搞得人心惶惶。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江城运气算是不错的，每次都有那光之巨人兜底……诶，你出差的地方没摊上什么事吧？”
“嗯，没有。”风萧低声应道。
司机似乎松了口气，肩膀微微放松下来：“那就好。现在啊，能有个安稳睡觉的地方，比啥都强。”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没像和平时期的司机那样健谈，只是默默开车，偶尔因为道路施工或临时检查而轻声咒骂一句这该死的世道。
风萧也乐得安静，他看着窗外，曾经熟悉的街景，如今像是打上了无数粗糙的补丁。
崭新的合金支撑架与焦黑残破的墙体并存，临时板房区蔓延开来，巨大的全息投影广告牌上，轮流播放着官方鼓舞人心的宣传片和紧急避难指南。
一种破败与顽强生机诡异交织的氛围，笼罩着整座城市。
回到那个位于老小区顶层的出租屋，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才掏出钥匙。
推开门的瞬间，独属于他的气味扑面而来。
一切都和他离开时几乎一样，简陋，杂乱，桌面积了薄灰。
但这种无人打扰的、带着些许破败的真实感，反而让他一直悬着的心，缓缓落回了实处。
他没有立刻开始大扫除，只是将行囊放在墙角，走到窗边，默默地看着楼下。
几个孩子在一位老人的看护下玩耍，他们的笑声在寂静的午后传出很远。
远处，隐约传来重建工地的敲打声。
这就是他守护的东西，具体，微小，却承载着生命延续的全部重量。
他挽起袖子，开始沉默地打扫。
动作不快，却有条不紊。擦拭家具，清扫地面，给绿萝浇了水，看着水珠缓缓渗入干涸的土壤。
体内的光之力，如同冬眠后逐渐苏醒的溪流，在这份熟悉的宁静和身体的规律活动中，缓慢而坚定地流转着，不再有以往的躁动，变得更加深沉、内敛，与他的呼吸和心跳逐渐同步。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彻底切断了与外部的一切非必要联系，那部加密通讯器被妥善藏起。
他像一颗投入湖底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沉入了江城老城区的日常生活之中。
每天，他会在固定的时间醒来，去附近的菜市场。市场的规模比记忆中小了些，摊位也换了不少生面孔，但基本的供应还在。
他沉默地挑选着食材，偶尔和相熟的摊主点头示意。
UG总部
地下指挥中心，林雨晴刚刚结束一场持续到凌晨的会议。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习惯性地打开加密通讯频道。
没有新的消息。
这是好事，说明风萧的恢复情况稳定。
林雨晴想起那天的对话。
......
我需要回去看看。风萧说这话时，眼神里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渴望。
你的身体还需要休息。她试图劝阻。
在江城也可以休息。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只是想......过几天普通人的生活。
她最终妥协了，但要求他定期汇报身体状况。
不过从这几天的情况来看，他显然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
林首席？助理研究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下一场会议十分钟后开始。
知道了。她重新戴上那副冷静专业的面具。
早晨
风萧买好了菜，正沿着江边慢慢走回家。
初夏的江风带着湿润的水汽，吹在脸上很舒服，他在一个长椅上坐下，看着江面上来往的船只。
体内的光之力正在缓慢恢复，那种凝练后的力量流动起来更加顺畅。
但与之前急于追求力量完整恢复不同，他现在更享受这种循序渐进的过程。就像江水的流动，看似缓慢，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不远处，几个孩子正在放风筝，银铃般的笑声随风飘来，一个孩子的风筝卡在了树上，正急得直跺脚。
风萧起身走过去，轻松地帮他把风筝取了下来。
谢谢叔叔！孩子开心地接过风筝，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这个简单的插曲让风萧的心情莫名地轻松起来，他继续沿着江边散步，偶尔会停下来看看钓鱼的人。
这天黄昏，门外传来了熟悉的、略显沉重的脚步声，接着是两下停顿，再一下的敲门声。
他打开门。
高泰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印着某餐馆logo的环保袋，一股食物的香气从袋口逸散出来。
他没像往常一样咋咋呼呼地往里挤，而是先站在门口，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风萧脸上、身上仔细扫过，眉头微微皱着。
他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风萧，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衣物看到内里的伤势。
风萧侧身让他进来，没说话。
“……”高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调侃的话，但最终只是吐出一口气，走进来后，把环保袋放在桌上，开始往外拿东西。
不是精致的保温盒，就是普通的快餐盒，但内容很实在：一大份香气扑鼻的红烧肉，一盒绿油油的炒青菜，还有几个松软的大馒头。
高泰把筷子递给他，自己拉过椅子坐下，语气随意，但动作透着不容拒绝，“赶紧的，趁热吃。”
风萧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又看了看高泰那张写满了“别废话快吃”的脸，沉默地接过筷子，坐了下来。
高泰也没闲着，自己掰了半个馒头，一边啃一边打量这间屋子：“你这窝，倒是没什么变化。”
目光扫过窗台那盆恢复了些许生机的绿萝，又落回风萧身上，“那边……没什么急事，就是几个能量异常点，强度不高，都被巡逻队处理了。林姐那边也安静。”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些零碎的信息，不深入，但足够让风萧了解外面的基本情况。
他没有追问钢城的细节，也没有过多地表露关心，只是用这种看似平常的方式，确认着风萧的存在和状态，并为他带回了一点“人间烟火”。
风萧安静地吃着饭，红烧肉炖得软烂入味，青菜火候正好。
“谢了。”吃完后，他低声说。
高泰摆摆手，把剩下的饭菜打包好，塞进他的冰箱：“谢什么，顺手的事儿。”
他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回头看着风萧，语气认真了些，“你刚回来，多歇歇。外面有我们呢。”
“嗯。”风萧点头。
高泰走了，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食物残留的香气。
风萧走到窗边。
夜幕已然降临，江城笼罩在夜色中。
今天，他没有战斗。
他只是活着，感受着被守护的温暖，并在这温暖中，积蓄着下一次可能需要的勇气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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