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盗的惊退，并未带来丝毫安宁。陆凡蜷缩在骸骨屏障的阴影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道胎裂痕，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他强忍着晕厥的冲动，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试图引导那仅存的混沌光尘修复道胎。
但进展微乎其微。混沌道胎所需的能量太过庞大精纯，这片荒墟灵气稀薄且混乱，不仅无益，反而可能加剧伤势。
三天过去，他几乎油尽灯枯，那缕与沈清秋的感应也因他心神衰弱而再次变得飘忽不定。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再次将他淹没。
就在他意识涣散之际，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身旁一块毫不起眼的灰黑色石头。这石头与荒墟大地同色，表面粗糙，布满孔洞，触手冰凉死寂。
然而，就在接触的刹那，他破碎的混沌道胎，竟猛地悸动了一下！并非排斥，而是一种……微弱的吸引？
陆凡猛地睁开眼，抓起那块石头，神识仔细探查。
石头内部，并非空无一物，而是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寂灭意蕴！这意蕴与归墟同源，却又有所不同，更加古老，更加纯粹，仿佛万物终结后沉淀下来的最后一点“真实”。
“寂灭石？”一个名词闪过陆凡脑海，源自镇元殿传承的零星记忆。这是一种只在极端死寂、法则崩坏之地才有可能孕育的奇异矿物，蕴含最本源的寂灭之力，对寻常修士是剧毒，但对某些特殊存在或功法，却是大补！
他的混沌道胎，本就融合了归墟寂灭的真意！
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既然无法从外界汲取混沌灵气修复，何不……反其道而行之？以这寂灭石髓中的本源寂灭之力，来填补、稳固道胎的裂痕？以毒攻毒，以寂灭养混沌！
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寂灭之力失控，他将瞬间道消身陨，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但，他还有选择吗？
看着手中这块不起眼的石头，又感受了一下魂海中那缕微弱的冰蓝星火，陆凡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赌了！”
他不再犹豫，双手握住寂灭石，残存的道胎之力小心翼翼探入其中，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开始剥离、引导那一丝精纯的寂灭意蕴。
过程如同走钢丝。寂灭之力冰冷、死寂，带着否定一切生机的霸道，稍一接触，便疯狂侵蚀他的神识与道胎碎片。剧痛远超之前，仿佛灵魂都被冻结、撕裂。
陆凡紧咬牙关，嘴角不断溢出带着冰碴的鲜血，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但他引导寂灭之力的神识却没有丝毫动摇。
他谨守“归一”真意，将这一丝寂灭之力视为混沌的一部分，引导着它，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融入道胎最大的那道裂痕之中。
“滋啦……”
仿佛烧红的烙铁烫入冰水，道胎碎片与寂灭之力接触的刹那，爆发出剧烈的冲突与湮灭！陆凡浑身剧震，几乎昏死过去。
但他死死撑住了！
在极致的痛苦中，他清晰地感觉到，那狂暴的寂灭之力在“归一”意境的强行统合下，并未彻底毁灭道胎，反而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开始冻结、弥合那道裂痕！虽然过程缓慢，且带来的是一种冰冷死寂的“愈合”，但裂痕，确实在缩小！
有效！
陆凡精神一振，不顾代价，继续剥离、引导寂灭石髓。
一块，两块……
他如同一个在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疯狂汲取着这致命的“甘泉”。他的气息变得更加晦涩、冰冷，周身甚至开始弥漫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寂灭意蕴，与这片荒墟更加契合。但与此同时，混沌道胎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痕，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种灰黑色的、冰冷的寂灭物质所填补、稳固。
五天后。
当陆凡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第七块寂灭石髓吸收殆尽时，他丹田内的混沌道胎，已然模样大变。
道胎不再布满裂痕，而是被一种灰黑色的、仿佛亘古寒冰般的寂灭物质所填补、包裹，表面光滑，却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与死寂。它不再闪烁混沌光华，反而内敛深沉，如同宇宙终结后留下的黑暗奇点。
一种前所未有的稳固感传来。虽然力量远未恢复，甚至因为融入了过多寂灭之力而变得有些诡异，但至少，道胎暂时不会崩溃了。
他成功稳住了伤势，以一种另类而危险的方式，补全了道胎。
陆凡缓缓睁开眼，眸中混沌之色深处，仿佛也多了一丝永恒的冰冷。他尝试活动了一下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随时可能碎裂的崩坏感已然消失。
他立刻再次感应那缕因果。
这一次，或许是伤势稳定，心神凝聚，那感应变得清晰了数倍！
那冰冷死寂的界域景象更加具体，他甚至能“看到”一些漂浮的、巨大的、如同星球残骸般的阴影。而沈清秋所化的那点冰蓝星火，虽然依旧微弱，却顽强地定格在感知中，不再飘忽！
方向，大致在……东南方！穿越这片寂灭荒墟，抵达更遥远的未知星域！
希望，从未如此清晰！
他挣扎着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镇元断枪。枪身似乎也因为他气息的改变，而多了一丝冰冷的质感。
他看了一眼这片给予他痛苦，却也给了他一线生机的寂灭荒墟，眼神复杂，随即化为坚定。
该离开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身之时——
“不错的意志，竟能以寂灭补全混沌道胎。”
一个苍老、沙哑，仿佛两块石头摩擦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
陆凡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断枪横于身前！
只见不知何时，一个身形佝偻、披着破烂灰袍、面容完全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老者，如同鬼魅般，静静立于他三丈之外。老者身上没有任何气息散发，仿佛与这片荒墟融为一体，但陆凡的混沌道胎却传来了前所未有的强烈预警！
危险！极度危险！
这老者，比之前的墟盗，比太虚道尊的投影，甚至比那混沌阴影，给他的感觉更加……深不可测！
“你是谁？”陆凡声音沙哑，充满警惕。
灰袍老者抬起头，兜帽下仿佛有两团幽暗的火焰在跳跃，打量着陆凡，尤其是他丹田位置那稳固却诡异的新生道胎。
“一个……看守这片废墟的老家伙罢了。”老者声音依旧沙哑，“小子，你身上，有‘那位’留下的印记。你走不远的。”
那位？印记？
陆凡心中一凛，立刻想到了太虚道尊！
“不过……”老者话锋一转，幽深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陆凡，望向了遥远的东南方，“你要找的人，所在的那片‘永夜鬼域’，倒是个有趣的地方。或许……你能在那里，找到彻底摆脱印记的方法，甚至……找到修复你那小女友魂体的契机。”
永夜鬼域？修复清秋魂体的契机？
陆凡心脏猛地一跳。
灰袍老者不再多言，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对着东南方向的虚空，轻轻一点。
“看在你让我看了场好戏的份上，送你一程。”
一点灰光自他指尖飞出，没入虚空。
下一刻，陆凡前方的空间微微扭曲，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灰色漩涡通道，缓缓成型。通道另一端，传来更加浓郁的死寂与混乱气息，正是他感应中“永夜鬼域”的方向！
“通道只能维持十息。去不去，由你。”
老者说完，身形如同青烟般，缓缓消散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陆凡看着那灰色的漩涡通道，又感受了一下魂海中那清晰的冰蓝星火，没有任何犹豫。
纵使前方是龙潭虎穴，是万劫不复，为了找到她，他也义无反顾！
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间被那灰色漩涡吞噬。
通道在他进入后，迅速闭合、消失。
寂灭荒墟，重归死寂。
唯有那灰袍老者消散的地方，一丝微不可查的、与混沌阴影同源却更加古老的意念，悄然回荡：
“种子已经播下……混沌的变数，归墟的棋子……这场戏，越来越有趣了……”
（第159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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