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斯感觉身体已大致康复,便恢复了往常的作息,一早便前往文牍斋理事。
他明显感觉到,周围同僚看他的目光与昨日又有所不同。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隐晦的敬佩或忌惮。显然,他昨日在主簿郑国面前的那番表现,以及那新颖的“表格”之法,已经迅速在府中传开。
他依旧保持着谦逊低调的姿态,对众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开始处理新分派下来的文书。今日的任务是整理来自各郡县的刑狱案卷摘要,这需要他对《秦律》有精熟的掌握。
原主李斯本就是法家子弟,对秦律钻研极深,这也是他日后能主持制定一系列制度的基础。而现代的李斯,则能从更宏观的法治精神角度去理解这些条文。两者结合,使他处理起这些案卷来,格外得心应手。他不仅能快速找出案卷中引用律法的疏漏或不当之处,还能从一些典型案例中,隐约看出各地执法尺度不一、官吏权力过大的弊端。
“或许,将来有机会,当推动律法的更细致化和执行的规范化……”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萌芽,但这需要极高的权力和恰当的时机,现在只能埋藏心底。
工作间隙,他状似无意地与邻座的陈奭闲聊。
“陈公,昨日听闻张舍人提及,相国近来似乎尤为关注关东动向?”李斯一边整理着竹简,一边低声问道。
陈奭抬了抬眼皮,他是府中老人,消息更为灵通,也似乎更愿意与李斯这个新近展露头角的同僚交好。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低声道:“李舍人所闻不差。据闻,山东六国近来颇不安分,尤其是赵、魏,边境时有摩擦。相国深谋远虑,自然要早做筹谋。”
李斯点头,沉吟道:“确是此理。只是不知……大王对此,是何态度?”他问得极其小心,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陈奭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声音压得更低:“大王年幼,尚未亲政,朝中大事,自是相国与太后共决。”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不过,宫中传闻,大王虽年少,却已显聪慧刚毅之姿,于学业武事,皆不肯落于人后。”
李斯心中凛然。嬴政!那个未来的千古一帝,此刻正在深宫之中悄然成长。吕不韦与赵姬的权力,如同阳光下的冰山,看似庞大,却终有消融之日。而那座即将升起的烈日,才是他真正需要效忠和依附的对象。
但他现在,连踏入咸阳宫的资格都没有。他必须借助吕不韦这块跳板。
“多谢陈公指点。”李斯拱手致谢,不再多问。
这时,文牍斋外传来一阵略显喧哗之声。只见几名身着宫中服饰的谒者(传达命令的官吏)在吕府家臣的陪同下,昂首而入。为首一名谒者手中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帛书,神色肃穆。
斋内众人纷纷停下手中工作,起身垂首而立。李斯也随众人一起躬身。
那名家臣朗声道:“相国钧旨:大王元年,万象更新。着文牍斋诸舍人,即日起,所有上行文书,凡涉及年号者,皆需明确标注‘秦王政元年’,以正视听,彰我王威!”
“谨遵相国令!”众人齐声应道。
谒者展开帛书,宣读了一份格式规范的诏令样本,强调了文书书写的规范性。
整个过程很快结束,谒者与家臣离去,文牍斋内恢复了忙碌,但气氛却悄然变化了几分。
李斯缓缓直起身,坐回座位,心中却是波涛翻涌。
秦王政元年!
这五个字,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虽然早已从记忆中得知这个时间点,但如此正式地、以这种带有强烈政治意味的方式被强调,感觉截然不同。
这是嬴政纪元的开始!是未来那场扫灭六国、统一天下宏大史诗的序章!也是他李斯,这个知晓历史走向的穿越者,真正开始与时代洪流正面碰撞的起点!
元年!意味着嬴政今年只有十三岁!吕不韦大权在握,嫪毐即将登上舞台,赵高可能还在某个角落蛰伏……一切都还未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巨大的历史参与感与使命感,混杂着对未来的警惕与雄心,充斥着他的胸膛。他仿佛能看到那历史的车轮,正沿着既定的轨道缓缓启动,而他自己,已经站在了车辕之旁,准备随时伸出手去,拨动那改变方向的机关。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激动无用,唯有行动。
他拿起一枚需要重新誊写的文书,提起笔,在那代表年份的位置,极其郑重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了:
“秦王政元年……”
墨迹淋漓,字字千钧。
这不仅仅是一个年号,这是一个时代的烙印,也是他李斯,逆天改命之路的,真正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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