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瑶光院的朱漆门就被拍得 “砰砰” 作响,力道之大,连门环上的铜兽都在震颤。青禾揉着惺忪睡眼去开门,冷风裹挟着霜气灌进来,让她打了个激灵 —— 老夫人身边的周嬷嬷正叉着腰站在台阶下,青布裙外罩着件墨色比甲,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手里各拎着根枣木拐杖,杖头的铜箍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大小姐呢?老夫人有请。” 周嬷嬷的声音尖得像淬了冰的锥子,三角眼在院里扫来扫去,掠过晾着的药草、案上的医书,最后落在苏瑶刚绣好的药囊上,嘴角撇出抹鄙夷。
苏瑶正对着菱花镜系月白棉袍的腰带,闻言指尖一顿。松鹤堂的早课要到辰时才开始,这个时辰传唤,定是柳姨娘又在背后嚼了舌根。她从镜中看了眼青禾,声音平静无波:“把我那套银针取来,用锦盒装好。”
松鹤堂里弥漫着呛人的檀香,混着老陈皮的酸涩气。老夫人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手里紫檀佛珠转得飞快,腕上的金镯子时不时撞在榻边的银痰盂上,发出烦躁的脆响。柳姨娘站在榻侧,月白绫罗裙衬得她面若梨花,帕子捂着脸,肩膀微微耸动,眼圈红得像浸了血。
“孽障!你还知道来!” 老夫人猛地将佛珠摔在描金小几上,紫檀珠子滚落一地,有两颗弹到苏瑶脚边,“你把婉儿折腾得在床上哭嚎,自己倒好,还想着抛头露面开什么医馆?我们相府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苏瑶福身时,月白棉袍的下摆扫过地面的珠子,发出细碎的响。“祖母息怒。” 她抬眼时,目光正好撞上老夫人愠怒的视线,“母亲生前最喜钻研医理,留下满满三箱医书。孙女开医馆,一是继承母亲遗志,二是想为相府积些功德,怎会丢了脸面?”
“积功德?我看你是想败坏门风!” 柳姨娘的帕子从脸上滑开,露出几道浅浅的泪痕,“婉儿还在屋里拉得脱力,你却忙着招摇过市给外人看病,传出去人家还当我们相府苛待嫡女,逼得你要靠行医谋生……”
“柳姨娘这话就错了。” 苏瑶的声音陡然清亮,像破冰的泉声,目光精准地落在老夫人盖着锦被的腿上,“祖母昨夜寅时是不是起了三次夜?每次起身都要扶着墙站片刻,左腿膝盖以下发麻,走三步就要歇一歇?”
老夫人捻佛珠的手猛地顿住,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丝惊异。她这风湿老毛病犯了三天,昨夜疼得几乎没合眼,连贴身伺候的周嬷嬷都只知道她起夜频繁,哪晓得这些细节?
“你…… 你怎么知道?” 老夫人的声音里少了几分火气,多了些探究。
苏瑶缓步走到榻前,目光扫过老夫人微肿的眼睑、发紫的唇色,最后停在她不自觉摩挲膝盖的手上:“孙女略通医理。祖母眼下有青黑,是夜不能寐之兆;唇色发绀,乃气滞血瘀之象。再看您这扶膝的手势,正是风湿痹痛的典型姿态。”
她从锦盒里取出根银针,在烛火上燎了燎,针尖瞬间泛出银白色的光:“祖母这是产后受寒落下的病根,年轻时月子里碰了冷水,近些年又常卧软榻,气血不畅,寒邪郁在关节里。寻常汤药只能驱表寒,要想止痛,还得靠针灸。”
“胡闹!” 柳姨娘突然扑过来,帕子差点扫到苏瑶手上的银针,“老夫人万金之躯,怎能让你这毛丫头用针?婉儿就是被你用了些乱七八糟的药材,才病得下不了床!”
“哦?二妹妹病了?” 苏瑶挑眉,银针在指间转了个圈,稳稳落回掌心,“昨日我给她开的方子,用的是黄连、黄芩这类常用药材,剂量都在药典范围内。倒是柳姨娘,您方才替老夫人揉肩时,指甲缝里沾着的苍耳子粉末,可是用来催产的药材?”
柳姨娘的脸 “唰” 地白了,下意识地攥紧袖口。
“住口!” 老夫人呵斥道,拐杖在地上顿出闷响,“我还没老糊涂!瑶儿是我苏家的嫡女,还能害我不成?” 她对苏瑶抬了抬下巴,“你倒说说,能让我这腿舒服些?”
苏瑶让婆子取来个矮凳,跪在榻前轻轻掀起锦被。老夫人的左腿膝盖肿得像个发面馒头,皮肤亮得能照出人影,周围布满青紫色的瘀斑。她倒了些艾草油在掌心,双手合十搓得发烫,再覆在膝盖上缓缓推拿。
“啊……” 老夫人舒服地呻吟出声,多年的僵硬感似乎在渐渐消融。苏瑶的拇指按在鹤顶穴上,食指和中指分别点着内外膝眼,力道由轻及重,像春日细雨渗透土壤。
“这是膝阳关。” 她一边推拿一边讲解,指尖在穴位上轻轻旋转,“祖母感受下,这里是不是有酸胀感?这是寒气郁结之处。”
老夫人点点头,惊奇地发现那股钻心的疼真的减轻了。
苏瑶取出银针,在烛火上又燎了燎,手腕轻抖,针尖精准地刺入犊鼻穴。老夫人只觉得一阵酸麻顺着小腿蔓延开,随后便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她接连下了三针,分别落在梁丘、阳陵泉、足三里三个穴位上,银针刺入的角度各不相同,却都恰到好处。
“这些穴位能通经活络,驱散寒邪。” 苏瑶捻动针尾,银针在晨光里微微颤动,“等会儿起针后,我再给祖母开个方子,用独活、桑寄生泡酒,每日擦拭三次,不出半月,定能缓解。”
老夫人试着活动了下膝盖,竟能弯曲到九十度了。她惊讶地看着苏瑶:“你这医术…… 比太医院的王院判还厉害!”
“孙女不敢当。” 苏瑶起针时动作轻柔,针孔处连点血珠都没冒,“都是母亲留下的医书教的。母亲生前常说,医者仁心,不分贵贱,能解除病痛便是功德。”
提到嫡女,老夫人的神色柔和了许多。她沉默片刻,对周嬷嬷道:“取五十两银子来,再把我那支赤金嵌珠的簪子拿来,给大小姐当贺礼。”
柳姨娘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想说什么,却被老夫人瞪了回去。
“开医馆可以,但有两条规矩。” 老夫人的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威严,“一不得用医术害人,二不得丢相府的脸面。每月初一十五,得回府给我请脉。”
“孙女谨记祖母教诲。” 苏瑶接过周嬷嬷递来的银锭和锦盒,福身时月白棉袍扫过地面的紫檀珠子,发出清脆的响。
刚走出松鹤堂的月亮门,就撞见柳姨娘带着丫鬟站在廊下。她斜倚着朱红廊柱,鬓边的珠花歪歪斜斜,见苏瑶过来,突然伸手去抓她的药箱:“妹妹瞧瞧姐姐的宝贝……”
苏瑶侧身避开,药箱的铜锁擦过柳姨娘的袖口,带落片苍耳子粉末。“姨娘还是管好自己的指甲吧。” 她淡淡一笑,转身离去,留下柳姨娘在廊下气得发抖。
回到瑶光院,青禾正踮着脚往药柜上摆瓷瓶,见苏瑶回来,手里的药杵 “当啷” 掉在石臼里:“小姐!您真厉害!老夫人竟赏了这么多银子!”
苏瑶将锦盒放在案上,打开一看,赤金簪子上的东珠足有拇指大。“这不是赏,是试探。” 她取出纸笔写药方,笔尖在纸上划过,“祖母让我每月回府请脉,是想监视我。”
正说着,刘忠喘着气跑进来,粗布短褂的前襟都被汗湿透了:“大小姐,医馆那边都妥当了!周木匠把药柜送来了,老掌柜也在等着您去揭牌呢!”
苏瑶点点头,将药方折好递给青禾:“按这个方子抓药,让厨房用米酒泡上。” 她拎起药箱,“走吧,去看看我们的瑶安堂。”
城南的瑶安堂前,新挂的匾额在晨光里闪着光。“瑶安堂” 三个大字是苏瑶亲笔所书,笔力遒劲,带着股不服输的韧劲。药铺里,二十个樟木药柜整齐排列,空气中弥漫着当归、黄芪、薄荷混合的清香。
“大小姐,您看还缺什么?” 刘忠指着墙上的诊脉桌,“要不要再添个软垫?”
苏瑶刚要答话,就见街角跑来个熟悉的身影。李捕头穿着身藏青公服,帽翅都跑得歪了,见了苏瑶连忙拱手:“大小姐,您让查的青嬷嬷……” 他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前年腊月初八死在柳家洼庄子,下葬时连口棺材都没有,就用草席裹着埋在乱葬岗!”
苏瑶的指尖猛地攥紧药箱的提手,指节泛白。草席裹尸?果然是柳姨娘的手笔。
“还有更奇怪的。” 李捕头的声音压得更低,“庄子上的人说,青嬷嬷死前三天,曾托人往相府送过个木匣子,却被柳姨娘的人截了去!”
苏瑶的心猛地一沉。木匣子?里面会不会就是母亲的账册?
她深吸一口气,将涌上心头的怒火压下去:“李捕头,麻烦你再查下,那个木匣子最后送到了哪里。”
“您放心!” 李捕头拍着胸脯,“属下这就去查!”
看着李捕头远去的背影,苏瑶转身走进瑶安堂。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进来,在药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知道,开医馆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更凶险的风浪。但她不怕,有母亲留下的医书和自己这身医术,再大的难关,她都能闯过去。
“青禾,” 苏瑶望着药柜上的匾额,“取支香来,我们给母亲上个香。”
青烟袅袅升起,在晨光里盘旋。苏瑶在心里默念:娘,女儿一定会查清真相,让害您的人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周嬷嬷带着个小丫鬟站在药铺门口,手里拎着个食盒:“大小姐,老夫人让送来的,说是给您补身子的。”
苏瑶看着那食盒,眼底闪过丝冷光。这哪里是补身子,分明是来监视她的。
“替我谢过祖母。” 她对周嬷嬷福了福身,“等我忙完,定会亲自回府道谢。”
周嬷嬷撇了撇嘴,带着小丫鬟转身离去。
苏瑶打开食盒,里面是碗红枣莲子羹,香气扑鼻。她舀了一勺,放在鼻尖闻了闻,嘴角勾起抹冷笑。里面加了些安神的药材,剂量不大,却能让人昏昏欲睡。柳姨娘这是想让她在医馆开业第一天就出丑。
“青禾,把这碗羹倒了。” 苏瑶将食盒推到一边,“我们开始营业吧。”
青禾点点头,刚要去倒,就见一个穿着华丽的妇人扶着个小厮走了进来,神色焦急:“请问哪位是苏大夫?我家公子突然腹痛不止,请您去看看!”
苏瑶站起身,拿起药箱:“我就是。请带路。”
看着苏瑶离去的背影,青禾叹了口气,将那碗红枣莲子羹倒进了药渣桶里。她知道,小姐的医馆开业第一天,就不会平静。但她更相信,小姐一定能应付自如。
阳光越来越暖,照在瑶安堂的匾额上,“瑶安” 两个字熠熠生辉。苏瑶知道,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她的战场,她要用自己的医术,不仅要治病救人,更要揭开那些被掩盖的真相,为母亲和青嬷嬷讨回公道。<|FcRespons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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