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琼最终还是在山寨停留了一晚。
杨昭命人取出珍藏的酒肉，热情款待。
席间，两人谈武论艺，聊天下大势，杨昭凭借远超时代的见识和刻意引导，言语间既不暴露身份，又总能切中要害，让秦琼暗暗称奇。
只觉得这位年轻寨主见识不凡，绝非池中之物，心中那点对“山贼”的轻视也淡去了不少。
然而，秦琼毕竟是公门中人，身有职责，次日一早便告辞离去，继续押送军资的行程。
临行前，杨昭亲自相送，言语间流露出若有若无的招揽之意，秦琼只是抱拳说“后会有期”，并未明确表态，但眼神中已少了几分疏离。
送走秦琼，杨昭站在寨门前，看着虽然经过整顿但依旧难掩散漫之气的山寨，心中清楚，光靠个人武力和几次成功的行动，只能暂时凝聚人心。
要想将这支队伍真正锻造成一把利剑，而不是一群随时可能炸营的乌合之众，必须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规矩——属于他“一阵风”山寨的“企业文化”。
想到昨日击退黑云寨后，一些山贼迫不及待地想要瓜分从敌人尸体上搜刮来的零碎财物，甚至为此发生了小规模争执，杨昭的眼神变得坚定。是时候了。
“鸣钟！集合！”杨昭下令。
很快，聚义厅前的空地上，除了必要的岗哨，所有山贼再度集结。
经历了昨日一场恶战，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缠着布条，但精神头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足，看向杨昭的目光也充满了信服。
毕竟，是寨主带领他们守住了家园，还结识了秦琼那样的好汉。
杨昭扫视全场，目光沉稳，声音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兄弟们！昨日一战，我等同心协力，击退了来犯之敌，保住了我们的山寨！这证明，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能无惧任何挑战！”
台下响起一阵兴奋的附和声。
“但是！”杨昭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严肃，“我也看到，战斗结束后，有人为了几钱散碎银子，差点跟自己兄弟动起手来！有人看到好东西就想往自己怀里揣，忘了那是兄弟们用血换来的战利品！”
这话如同冷水泼下，场下的喧闹瞬间平息，不少人都低下了头，尤其是昨日那几个争执的家伙，更是面红耳赤。
“我们是什么？我们是‘一阵风’！”杨昭的声音拔高，“我们不是那些打家劫舍、祸害乡里的普通土匪！我们要做的，是替天行道！是要在这乱世，打出一片能让兄弟们安身立命，也能让百姓念我们一声‘好’的天地！”
他顿了顿，让话语沉淀片刻，继续道：“若是我们也像那些乌合之众一样，见利忘义，欺压良善，那我们与黑云寨，与王扒皮之流，又有何区别？迟早也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被更强的势力吞并、剿灭！”
这话说到了不少人的心坎里。
他们中很多也是被逼无奈才落草，内心深处，谁不想活得有点尊严，有点念想？
“所以，从今日起，我‘一阵风’山寨，立下规矩！”杨昭的声音斩钉截铁，“这规矩，就是咱们山寨的铁律！无论是谁，必须遵守！”
他示意王文书将早已准备好，写在一块大木牌上的条文抬了上来。
“三大纪律！”杨昭指着木牌最上方，朗声道：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令行禁止，不得擅自行动！”
“第二，不拿百姓一针一线！我们的目标是贪官恶霸，绝不可骚扰普通黎民！”
“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所有战利品，必须统一上交，由王文书登记造册，公平分配！”
接着，他又指向下面的“八项注意”，内容更加细化：
“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不打人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调戏妇女；不虐待俘虏。”
这简易版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一念出来，台下山贼们全都傻眼了。
他们听说过山贼的规矩，无非是“大块吃肉，大秤分金”，或者“听老大话”之类，何曾听过如此……如此细致又“奇怪”的规矩？
不拿百姓一针一线？那抢谁去？
一切缴获要归公？那拼命得来的宝贝还得交出去？
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这……这当的是山贼还是善人？
就连黑塔、刀疤这样已经对杨昭心服口服的人，脸上也露出了茫然。
张三更是挠着头，小声对李四嘀咕：“寨主这是……要开善堂？”
李四张大了嘴，半天才回道：“寨主深意，岂是我等能揣度？定是……定是极高明的兵法！对，是‘收买人心’之计！”
杨昭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并不意外。
他继续解释道：“我知道，大家觉得这些规矩有些苛刻，甚至不像山贼该干的。但你们想想，我们为何能轻易拿下王扒皮？除了我们勇猛，是不是也因为百姓苦他久矣，甚至暗中盼着他倒霉？”
“我们若与百姓为敌，他们就会成为官兵的眼线，我们寸步难行！我们若善待百姓，他们即便不帮我们，也会为我们保密，甚至在关键时刻，给我们一口水，指一条明路！这叫民心！比金银更贵重！”
“缴获归公，公平分配，是为了杜绝私心，防止内讧！让大家知道，你流的每一滴血，都有价值，绝不会被克扣！这样才能真正团结！”
杨昭用最直白的话语，将现代管理思维和人民战争思想的雏形灌输给这群古人。他接着宣布了奖惩制度：
“立功者，赏！按功劳大小，赏银钱、酒肉、甚至更好的兵器铠甲！”
“违反纪律者，罚！轻则杖责、扣除份例，重则逐出山寨，甚至……斩首示众！”
为了树立典型，杨昭当场宣布，对昨日战斗中英勇无畏的黑塔、指挥得当的刀疤等人给予酒肉赏赐。
同时，也将昨日那几个为争夺战利品争执的家伙叫出来，当众训斥，并扣除他们此次分配的战利品份额。
赏罚分明，立竿见影。
看着黑塔等人喜气洋洋地领赏，再看看那几个垂头丧气受罚的家伙，众人心中那点疑虑渐渐被对规矩的敬畏所取代。
他们开始意识到，寨主是玩真的，而且这套规矩，似乎……真的能让大家更像一个整体，而不是一盘散沙。
杨昭最后沉声道：“规矩立下了，望诸位兄弟谨记于心，严格遵守！我‘一阵风’能否在这乱世中立足，乃至发展壮大，靠的不是我杨昭一人，而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成为这规矩的一部分，成为一股真正的、摧枯拉朽的‘风’！”
声音落下，场中一片肃静。随即，在黑塔和刀疤的带领下，众人齐声吼道：“谨遵寨主号令！”
声音汇聚，虽不整齐，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
杨昭知道，思想的改造非一日之功，但这第一步，总算是迈出去了。
他看着台下眼神逐渐发生变化的山贼们，心中暗道：有了共同的理念和严格的纪律，这支队伍，才真正开始有了灵魂，有了走向未来的可能。
而这一切，都将成为他在那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以及扑朔迷离的双面人生中，最坚实的底气。山寨的“企业文化”，就此奠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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