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是个一丝不苟的老派人,圆盘脸上刻着严肃的纹路,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衣衫看见人骨子里是否站直了。她是舒兰母亲当年的陪嫁,被特意派来,就是为了确保姑娘在婚前将这繁复的宫廷规矩刻进骨子里。
“格格,老奴僭越了。”张嬷嬷声音平板无波,“这‘行不回头,笑不露齿,坐不摇裙’,是贵女风范的根基。请格格起身,走几步让老奴瞧瞧。”
舒兰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原主身体里那点微薄的肌肉记忆,按照要求迈步。她自认走得还算平稳,但张嬷嬷的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肩沉得不够!颈要直,仿佛有根线提着您的头顶!步子迈得太快,失了稳重!还有,眼神!眼神要平视,不能乱瞟,透着慌乱,成何体统!”张嬷嬷的话像小鞭子一样抽过来,“格格,您如今代表的不只是自己,是乌拉那拉家的脸面,更是未来四爷府的脸面!一丝错处,都会被人拿去做文章!”
舒兰心里叫苦不迭。这比让她做一份全公司的年度培训计划还难!每一步、每一个眼神都被严格量化,简直是对自由灵魂的酷刑。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哪是学规矩,分明是给精密机器人编程!还是最低效的那种填鸭式编程!
一个上午就在反复的“起身、行走、坐下、奉茶”中度过。舒兰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四肢僵硬,精神疲惫。张嬷嬷的纠正声不绝于耳,仿佛她全身都是错误。
休息时分,舒兰揉着发酸的腰背,看着张嬷嬷一丝不苟地整理着训练用的茶具,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套严格的礼仪,本质上不就是一套标准化的行为规范(Sop)吗?她在公司里,最擅长的就是制定和优化Sop,以及——做培训。
与其被动地、低效地重复错误,不如主动分析、拆解、优化这个过程。
下午训练再开始时,舒兰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她不再只是机械地模仿,而是在张嬷嬷讲解时,格外专注地观察每一个动作的细节要领,心里默默拆解:重心如何移动,手臂摆动幅度,视线落点……
当张嬷嬷再次指出她奉茶时手腕角度不够优美时,舒兰没有像上午那样只是低头称是,而是抬起头,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和求知欲问道:“嬷嬷,我总掌握不好这手腕的力道。请问,是否应想象手心托着的不是茶杯,而是一只雏鸟,用力大了怕伤着,用力轻了怕摔了?这个力道,您能再示范一次,让我仔细看看指尖发力的瞬间吗?”
张嬷嬷愣住了。她教过不少贵女,多数要么畏缩,要么不耐,像舒兰这样把规矩当成技术难题来钻研、甚至提出具体意象来辅助理解的,还是头一个。她下意识地按照舒兰的要求,放慢动作,清晰地展示了一遍。
舒兰紧紧盯着,心里默念:“原来如此,核心是手腕的柔劲和指尖的稳定,而不是手臂用力。”
接下来的尝试,舒兰虽然依旧生涩,但明显有了章法,错误不再是盲目的重复,而是在一次次的微调中减少。甚至开始举一反三:“嬷嬷,我方才想起,若是行走时遇上台阶,这裙摆的幅度是否需刻意控制得更小?以免失仪?”
张嬷嬷严肃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些许松动。这位格格并非朽木不可雕,相反,她有一种罕见的专注和……分析能力?虽然用的词儿有点怪,但确实抓到了要领。
训练间隙,舒兰又状似无意地闲聊:“嬷嬷,您经验丰富,见过的场面多。像宫里娘娘们赏花、筵席时,除了这些基础礼仪,可还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细节?比如,与不同品级的命寒暄,距离和语气是否有细微差别?多知道一些,我心里也踏实些。”
这问题问到了张嬷嬷的专业领域和“资深顾问”的虚荣心上。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多说了几句:“回格格,确是如此。譬如面对亲王福晋与贝勒福晋,自称便有细微不同;宫中赐宴,何时动箸,何时停箸,亦有其默认定规……”
舒兰听得认真,心里的小本本又记下几笔。这不仅是学规矩,更是通过张嬷嬷这个窗口,了解紫禁城这个“集团总部”的潜规则和企业文化。
一天的训练结束,舒兰累得几乎散架,但眼神却比早晨时清亮了许多。张嬷嬷行礼告退时,破天荒地多说了一句:“格格今日进步甚大,若能持之以恒,必有所成。”
晚膳后,舒兰屏退左右,只留云珠在身边伺候笔墨。她铺开一张纸,开始用现代方式梳理今天所学:
1. 行为Sop分解: 将“行立坐卧”等关键动作拆解成步骤、要点、常见错误。
2. 情境模拟: 根据张嬷嬷的透露,预设不同社交场景(如进宫请安、接待访客、宴会等),推演可能的行为流程和注意事项。
3. 关键人物图谱: 开始勾勒紫禁城内主要人物关系及对应的礼仪禁忌。
她发现,当把这些看似繁琐的规矩系统化、模块化之后,记忆和理解的速度大大提升。这就像准备一个大型项目路演,把庞杂的信息整理成清晰的思维导图和工作清单。
“云珠,”舒兰放下笔,揉了揉手腕,“你说,四爷那般重规矩的人,是自己天生就喜欢这些条条框框,还是……因为身处其位,不得不以此为标准来要求自己和他人呢?”
云珠被问住了,眨着眼:“这……奴婢可说不准。不过,大家都说四爷严于律己,想来是真心认同这些规矩的吧?”
舒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在她看来,过于强调规则和流程,往往源于对失控的恐惧,或者是对效率的极致追求。胤禛,属于哪一种?
她忽然对那个素未谋面的“丈夫”和“老板”,产生了一丝探究的兴趣。这位爷不仅仅是一个历史书上的符号了,是自己未来需要应对的顶头上司和可能的合伙人。可是他为什么会成为这样一个“重规矩”的人?这些规矩,是他保护自己的铠甲,还是束缚他人的枷锁?
或许,真正理解这一点,才是她能否在这四贝勒府立足、甚至活出自己天地的关键。窗外月色朦胧,舒兰看着纸上自己梳理的条条框框,心中那个关于胤禛的谜团,似乎变得更加具体,也更加深邃了。她隐隐觉得,破解这个谜题,比她学会所有的宫廷礼仪,或许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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