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最后那句话，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舒兰心头。走出书房时，她感觉后背的冷汗几乎要浸透里衣。三个月，培养出“可用之材”？这KpI定得比互联网大厂还狠！她内心的小人已经在疯狂吐槽：老板，就算是速生杨也没这么快啊！
但吐槽归吐槽，舒兰很清楚，这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胤禛给出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本身就是一种极限施压的试探。试探她的能力底线，也试探她的决心。她不能露怯，更不能失败。
回到正院，她立刻召来了心腹常顺和吴嬷嬷。常顺机灵，对外界消息灵通；吴嬷嬷沉稳，在内管理经验丰富。她将办学一事（隐去了最核心的政治意图和三个月期限）大致说明，然后下达了第一条指令：“常顺，你立刻去打听这个戴铎的底细，性格如何，有何喜好，与各府关系怎样。吴嬷嬷，你帮我看看，咱们嫁妆里，还有多少能动用的现银，再理一理，有没有哪些嬷嬷、太监是识文断字、或者手巧能当助教的。”
打发了两人，舒兰铺开纸笔，开始构思“说服方案”。光靠一份企划书和空头承诺是不够的，她需要给胤禛看得见、摸得着的“信心”。
她想到了前世给难缠客户做方案时的“组合拳”。第一招，数据支撑。她根据企划书里的课程，连夜赶制了几份“模拟试卷”——实用算学是简化版的账目分析题，实务策论是结合当前漕运弊端的案例分析，甚至连“思想品德”都出了几道情境选择题。她要让胤禛直观看到，她教的东西和传统私塾完全不同，是能直接用于实务的。
第二招，风险管控。她详细列出了办学可能遇到的十大风险点：比如被御史弹劾、学生闹事、师资不稳、经费短缺等等，并在每一条后面都附上了具体的预防和应对措施，形成了一份《明德学堂风险评估与应急预案》。她要告诉胤禛，她不是头脑发热，所有的坑她都想到了。
第三招，也是她认为最关键的一招——最小可行性产品（mVp）理念。她决定不等学堂完全建好再招生，而是先搞一个“精英试点班”。她向胤禛提议，能否从他现有的门下包衣、或者旗下绝对可靠的贫困子弟中，挑选五到十个十五六岁、脑子灵光的少年，由她亲自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强化培训”。一个月后，由胤禛亲自考核，检验成效。
“一个月，见不了大树，但能看出种子能不能发芽。”舒兰在给胤禛的补充条陈中写道，“若连这区区数人都无法让其脱胎换骨，臣妾自愿领罚，办学之事也无需再提。”
这份条陈和厚厚一沓“模拟试卷”、“应急预案”通过苏培盛再次呈递上去后，舒兰开始了焦灼的等待。她知道，自己已经亮出了所有的底牌。成败，就在胤禛的一念之间。
常顺打听消息回来了。戴铎，汉军旗人，是个屡试不第的老举人，但为人圆滑，善于交际，在底层官吏和文人圈子里有些名声，最重要的是，对胤禛极为忠心。舒兰心下稍安，这是个合适的“招牌”。
吴嬷嬷也清点完了账目，报出了一个让她肉疼的数字。她的嫁妆现银，支撑学堂初期的投入和酒楼的本金，已是捉襟见肘。
就在她对着账本发愁时，苏培盛又来了。舒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福晋，”苏培盛脸上带着一丝比上次更明显的笑意，“爷看了您的条陈，说了两个字：‘尚可’。”他顿了顿，递上一份名单，“这是爷挑出来的五个人，都是家世清白、绝对可靠的。爷让您即刻开始‘试点’。戴先生那边，爷已经吩咐过了，他会全力配合您。至于场地修缮的银钱……”
苏培盛拖长了语调，舒兰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爷说，先从府里公账上支取。算是爷……入的第一股。”
舒兰几乎要喜极而泣！不仅试点班通过了，胤禛还投钱了！这意义非同小可，这意味着他从单纯的“考核者”，变成了有实际投入的“合伙人”，项目的安全系数瞬间提高了好几个等级！
“臣妾谢爷信任！定不负所托！”舒兰强压着激动说道。
苏培盛笑着点头，又道：“爷还让奴才带句话。”
“公公请讲。”
“爷说，‘我不看过程，只看结果。一个月后，我亲自来考校你那‘精英’。若只是会背几句新名词的蠢材……’”苏培盛没有说完，但话里的寒意清晰无比。
舒兰郑重应下：“臣妾明白。”
送走苏培盛，舒兰看着手中那份薄薄的、写着五个名字的名单，感觉重若千斤。这不仅是五个学生，这是她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的基石，也是她和胤禛之间那艘刚刚启航的“事业合伙号”遇到的第一个风浪。
她深吸一口气，对云珠道：“更衣，我们去见见这五位‘精英’。”
然而，当她在那处刚拨下来的、还散发着淡淡霉味的院落里，见到那五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袍子，眼神里混杂着惶恐、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桀骜的少年时，舒兰心里刚刚燃起的斗志，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
这五个少年，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什么“可造之材”。其中一个甚至在她问话时，紧张得差点同手同脚走路。
舒兰揉了揉眉心，内心发出一声哀嚎：老板，您这给的哪里是种子，这分明是五块硬邦邦的顽石啊！一个月内点石成金？她真的能做到吗？这个巨大的问号，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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