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位于城市黄金地段的“铂锐一品”顶楼复式公寓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与这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冰冷气息。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流光溢彩,仿佛一条流淌的银河,映照着室内相对无言的两人。
苏清雪,苏氏集团的现任总裁,被誉为商界冰山玫瑰的女人,此刻正端坐在长达三米的意大利定制餐桌主位。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香奈儿白色西装套裙,勾勒出姣好却略显清瘦的身形。秀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气质清冷,容颜绝丽,只是那双漂亮的杏眼中,不含丝毫温度,如同覆上了一层终年不化的寒霜。
她的对面,坐着林枫。
与苏清雪的精致考究相比,林枫的穿着简单得近乎随意——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t恤,一条普通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看不出牌子的运动鞋。他的相貌算不上顶顶英俊,却十分清秀干净,眉宇间透着一股与他年龄不符的淡然与平静,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无法在他心中激起波澜。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眼神深邃,像一口古井,让人看不透深浅。
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法式料理,银质餐具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但两人都未曾动筷。空气凝固得如同结了冰。
终于,苏清雪动了。她纤细的手指从身旁的爱马仕手提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动作干脆利落地推到林枫面前,光滑的实木桌面发出“啪”的一声清响,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签了它。”她的声音如同她的眼神一样,没有起伏,不带感情。
林枫垂眸,看向那份文件。封面上是几个醒目的加粗黑体字——《契约婚书》。
他并没有立刻翻开,只是抬眼,平静地看向苏清雪。
苏清雪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应,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他的反应,只是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陈述:“根据我爷爷与你师父的约定,你我缔结为期三年的婚姻关系。名义上,你是我的丈夫;实际上,这只是一场交易。三年期间,你需要住在这里,在某些必要的家族场合配合我露面。三年后,婚姻关系自动解除,你会得到一笔足以让你后半生衣食无忧的报酬。”
她顿了顿,又从手包中抽出另一张A4纸,再次“拍”在桌上,力度比刚才更大一些。纸上罗列着清晰的条款,标题是《同居守则》。
“这是细则,”苏清雪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林枫的脸,“看清楚,也记牢了。第一,不同房。二楼的主卧是我的领域,未经允许,你不得踏入。一楼客房归你。第二,不公开。在外人面前,若非必要,我们互不相识,更非夫妻。第三,不干涉彼此私生活。你的任何事情,与我无关;我的工作和社交,也请你保持距离,不要过问,更不要试图插手。”
三条规则,条条冰冷,如同一道道无形的栅栏,将两人彻底隔开。
林枫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个微不可闻的叹息。他伸手,拿起那份《契约婚书》,粗略地翻看了一下,内容与苏清雪所说无异。然后,他的目光落在《同居守则》上,逐字看完。
整个过程,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既没有受到侮辱的愤怒,也没有寄人篱下的卑微,平静得让人心疑。
“看完了?”苏清雪问。
“嗯。”林枫点头。
“没有异议?”
“没有。”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
他拿起桌上那支苏清雪准备好的万宝龙钢笔,拔开笔帽,在《契约婚书》和《同居守则》指定的位置,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迹遒劲有力,带着一股隐而不发的锋芒,与他外在表现出来的平凡温和截然不同。
苏清雪看着他干脆的动作,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诧异,但很快便被更深的冷漠覆盖。她原本准备了许多说辞来应对可能的质疑或讨价还价,却没想到对方如此顺从。这种顺从,在她看来,要么是彻底的窝囊,要么……就是深不可测。她下意识地将其归为前者。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浓郁的、前调有些刺鼻的香水味。
“清雪!我来了!快让我看看,你那个传说中的‘合约丈夫’到底长什么样?”
人未至,声先到。一个穿着大胆时髦,妆容精致,浑身散发着张扬气息的年轻女子扭着腰肢走了进来。她是苏清雪的闺蜜,知名时尚博主柳婉仪。她手里拎着好几个印着巨大Logo的奢侈品购物袋,显然是刚血拼归来。
柳婉仪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毫不客气地落在林枫身上,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当她看到林枫那一身与她手中奢侈品格格不入的廉价衣着时,眼中立刻涌起毫不掩饰的轻蔑与鄙夷。
“啧啧,”她咂咂嘴,走到苏清雪身边,将购物袋随意丢在旁边的沙发上,语气带着夸张的嘲讽,“清雪,不是我说,苏爷爷这报恩的方式也太……别致了吧?这就是那位‘高人’的徒弟?看起来……呵呵,除了这张脸还能看,其他地方,可真是一言难尽啊。”
她绕着林枫走了一圈,如同在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语气愈发刻薄:“穿成这样,是刚从哪个工地搬完砖过来吗?我说,你能给清雪带来什么?除了吃软饭,你还会干什么?真是委屈我们清雪了,摊上这么一桩婚事。”
面对柳婉仪连珠炮似的讥讽,林枫依旧稳坐如山,甚至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他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仿佛柳婉仪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只是耳边吹过的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他的无视态度,反而激怒了柳婉仪。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苏清雪用眼神制止了。
“婉仪,”苏清雪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少说两句。”
柳婉仪撇撇嘴,终于偃旗息鼓,但还是不满地瞪了林枫一眼,小声嘀咕:“废物就是废物,连反驳都不敢。”
晚餐在一种极其诡异和压抑的气氛中进行。只有刀叉偶尔碰撞盘子的细微声响。苏清雪吃得很少,心思明显不在食物上。柳婉仪则一边心不在焉地吃着,一边喋喋不休地跟苏清雪分享着最新的时尚八卦和名流趣闻,试图活跃气氛,但收效甚微。林枫则安静地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动作不疾不徐,姿态甚至称得上优雅,与他的穿着形成一种微妙的反差。
就在晚餐接近尾声时,苏清雪放在桌上的手机急促地震动起来。她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公司研发部总监打来的。她皱了皱眉,按下接听键。
“什么事?”她的声音保持着镇定。
然而,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苏清雪的眉头越蹙越紧,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起来。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消息确定吗?……怎么会这样?!我们不是已经……”她的声音虽然依旧克制,但那份刻意维持的冷静已然出现裂痕,透露出其下的焦灼与难以置信,“……好,我知道了。通知核心部门负责人,一小时后线上会议。”
挂断电话,苏清雪仿佛被抽走了力气,靠在昂贵的真皮餐椅上,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那双总是清冷自信的眸子里,此刻写满了疲惫与凝重。
“怎么了,清雪?公司出事了?”柳婉仪见状,也收起了嬉笑的神色,关切地问道。
“嗯,”苏清雪闭了闭眼,声音低沉,“我们投入巨资、研发了近两年的那个核心新产品,‘星耀’系列,技术资料可能泄露了。竞争对手‘鼎峰科技’比我们提前一周,突然宣布即将发布一款同类型、且关键技术参数与我们高度相似的产品。”
“什么?!”柳婉仪惊呼,“怎么会泄露?那不是你们苏氏未来三年的战略核心吗?”
“不知道。”苏清雪摇摇头,脸上血色尽失,“内部肯定出了问题。但现在不是追查的时候,鼎峰抢先发布,打乱了我们的所有部署,预售渠道、市场推广全部需要紧急调整,前期投入的巨大成本可能血本无归……更麻烦的是,明天上午的董事会,王明副总他们一定会借此发难……”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紧抿的唇线和眉宇间的愁云,已经说明了一切。这是一个巨大的危机,处理不好,她这个总裁的位置恐怕都会动摇。
柳婉仪在一旁干着急,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说着一些“别担心,总会办法的”之类的苍白安慰。
谁也没有注意到,始终沉默如同背景板的林枫,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餐厅,回到了属于他的一楼客房。
客房简洁得近乎空旷。林枫关上门,脸上那副淡然顺从的表情瞬间褪去,眼神变得锐利如鹰隼。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如织的车流,目光深沉。
他从裤袋里掏出一个造型奇特、通体漆黑如墨的手机,材质非金非木,触手冰凉。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调出一个加密界面。如果此刻有顶级的黑客看到这个界面,一定会震惊于其复杂的加密层级和背后所代表的骇人权限。
“龙门”之主,“龙皇”林枫,即便暂时隐匿于市井,也并非真正的聋哑之人。
他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一行行代码流淌而过。很快,一个关于苏氏集团和鼎峰科技的关联数据模型便呈现在屏幕上。无数条信息流被捕捉、分析、交叉比对。
他的目光锁定在几条看似无关的境外Ip访问记录和一笔经由数个空壳公司流转,最终注入鼎峰科技某个海外实验室的异常资金流上。
“果然如此……”林枫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手段还算干净,可惜,碰到了我。”
他没有丝毫犹豫,编写了一条匿名的加密信息。信息内容极其简洁,只包含了一个位于海外某离岸地的服务器地址,以及一个经过伪装的访问密钥和破解核心防火墙的特定指令序列。这个地址里,藏着鼎峰科技通过非法手段获取“星耀”系列技术资料的部分原始数据交换记录,以及资金流向的初步证据。虽然不足以直接扳倒鼎峰,但足以让苏清雪抓住线索,顺藤摸瓜,进行反击,并以此在明天的董事会上争取主动权。
他选中了苏清雪的私人加密邮箱——这个邮箱地址,在他入住这里的当天,就已经知晓。点击,发送。
信息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悄无声息,没有留下任何发送痕迹。
做完这一切,林枫将手机收起,重新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平静模样。他推开客房的门,正好听到楼上传来苏清雪压抑着焦虑、正在电话里部署工作的声音。
他缓步走向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餐厅方向,看到苏清雪正对着笔记本电脑,眉头紧锁,显然还在为那个突如其来的危机烦恼。
就在这时,苏清雪放在电脑旁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显示有一封新邮件到达。她原本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但邮件的标题和发送方的匿名标识,让她的动作瞬间顿住。她疑惑地点开邮件,当看清里面的内容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简洁却直指要害的信息,如同在迷雾中点亮了一盏灯塔!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是谁?谁会在这种时候,给她发送如此关键的信息?这绝非常人所能及!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客厅,最终落在了刚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杯水,表情依旧平淡温和的林枫身上。
是他吗?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但随即又被她强行压下。
不可能!他刚才一直不在餐厅,而且,他怎么可能有这种能力?他只是一个……根据爷爷的嘱托,需要她“照顾”的、看似平凡无奇的人罢了。
大概是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商业伙伴,或者是公司里忠于她的某个隐藏力量在暗中相助?苏清雪在心中迅速寻找着合理的解释。
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便悄然生根。她再次看向林枫时,眼神里少了几分纯粹的冰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和探究。
林枫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苏清雪复杂的目光,他只是端着水杯,对她礼貌而疏离地点了一下头,便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背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竟透出一种莫名的孤高与神秘。
苏清雪看着他那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机上那封如同天降甘霖的匿名邮件,心中第一次对这个“契约丈夫”,产生了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妙的好奇。
而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某间豪华公寓里,苏氏集团的副总王明,正志得意满地摇晃着红酒杯,对着电话另一端的人笑道:“放心,明天的董事会,就是苏清雪那丫头的滑铁卢。证据?她去哪里找证据?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只要扳倒她,苏氏,就是我们的天下!”
他并不知道,一场看似偶然的“意外”,即将在十几个小时后,在那间决定许多人命运的会议室里,将他精心布置的棋局,彻底打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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