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轩手下最精干的几人像猎犬般散了出去，对林深展开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秘密跟踪。
两天后，一份报告被战战兢兢地送到赵子轩手中。
“……林深生活极为规律，除了去老街和沈昭报社，几乎无多余社交。但他这几天几乎每天都去一家叫‘聚宝阁’的旧货铺。”
“那铺子很破，看起来就是收售些旧书旧家具的地方。但他每次进去都待很久，出来时却两手空空，行迹非常可疑。”
“铺主是个快七十的老头，没什么背景。但我们怀疑……林深手里可能还有更重要的东西，甚至他之前拿出的那些都只是冰山一角。真正致命的，比如您担心的‘旧账本’，或许就藏在那旧货铺里！”
这份报告，让赵子轩内心的恐慌达到了顶点。
他不能再等，更不能让任何可能存在的“账本”落到林深或纪委手里。
必须主动出击，必须把它夺回来！
于是，就有了夜色如墨下的这一幕。
《古玩天地》的二楼办公室内，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亮着，灯罩边缘积着薄灰，光线斜斜地切过桌面，将沈昭办公桌上的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映照得格外显眼——纸袋边缘微微翘起，像是藏着某种不安的预兆。
万籁俱寂中，一道细微的“咔哒”声从门锁处传来，金属咬合的轻颤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仿佛一根绷到极限的琴弦终于断裂。
黑暗中，早已埋伏在角落里的小周，透过夜视镜的绿色视野，清晰地看到一个鬼祟的身影如狸猫般溜了进来。那人身形瘦削，穿着深色连帽衫，脚步轻得几乎不惊动空气，但每一次落脚，木地板都发出极其轻微的“咯吱”声，像是在无声地呻吟。
那人动作熟练，呼吸压得极低，目标明确，径直走向沈昭的办公桌。他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急切的光芒，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野兽般的幽光。指尖触到文件袋的瞬间，纸面发出“窸窣”的摩擦声，他嘴角一抽，像是已经嗅到了五十万现金的油墨味。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起那个牛皮纸文件袋，正欲转身离去——办公室的灯光却骤然大亮！惨白的光线如潮水般灌满房间，刺得他瞳孔骤缩，手一抖，文件袋边缘划过指尖，留下一道细微的刺痛。
“朋友，这么晚了，不请自来，是想帮沈总收拾办公室吗？”
小周的身影如同铁塔般堵在门口，脸上挂着戏谑的冷笑。他双手抱胸，肌肉在黑色作战服下隆起，脚边的影子拉得极长，像一头蛰伏已久的猛兽终于现身。
闯入者浑身一僵，手中的文件袋仿佛成了烫手的山芋，掌心瞬间沁出冷汗，黏腻地贴在纸面上。他看清小周那身板和不善的眼神，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心知不妙，转身就想从窗户逃窜。
然而，他刚一动，另一道身影已经从屏风后闪出，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林淮一记干脆利落的手刀劈在他的后颈，皮肤与皮肤撞击的“啪”声清脆利落，伴随着一声闷哼，那人软软地倒了下去，身体砸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桌角的笔筒微微晃动。
林淮缓缓从阴影中走出，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嗒、嗒”声。他低头踢了踢地上昏死过去的男人，鞋尖碰触到对方小腿时，传来皮革与布料摩擦的滞涩感。他对小周点了点头，眼神冷得像冬夜的霜。
几分钟后，一盆冷水“哗”地泼下，水珠四溅，打湿了男人的头发、眉毛、睫毛，一滴顺着鼻尖滑落，砸在水泥地上。他悠悠转醒，睫毛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随即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地绑在椅子上，麻绳深深勒进手腕，摩擦着皮肤，火辣辣地疼。
对面坐着两个煞神，一高一壮，眼神如刀。而一个黑洞洞的手机摄像头正对着他，红灯微闪，像一只永不眨眼的眼睛。
“说吧，谁派你来的？”林淮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金属盘上，清脆而冷冽。
男人眼神躲闪，嘴硬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就是个小偷，看这里有值钱东西……”
小周不耐烦地走上前，捏住他的下巴，力道大得让男人龇牙咧嘴，下颌骨发出轻微的“咔”声。他将掉落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指纹解锁，轻车熟路地翻出通话记录，将一个备注为“轩哥”的号码亮在他眼前：“还要嘴硬吗？要不要我现在就打过去，问问赵子轩，他派你来偷的‘账本’，到手了没有？”
男人的脸色瞬间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顺着太阳穴滑进衣领，冰凉地贴在皮肤上。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
他知道，自己被卖了，而且对方显然掌握了一切。
“我说……我说！”恐惧彻底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声音颤抖得像风中的纸片，“是轩哥，是赵总派我来的！他说这里有一份对他很不利的账本，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拿到手，事成之后给我五十万！”
林淮示意小周继续录像，追问道：“哪份账本？”
“就是……就是那份伪造盛达集团财务，套取银行贷款的假账！”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淮嘴角的弧度越发冰冷，像刀锋划过冰面。
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那份所谓的“账本”，不过是他用几张废纸打印出来的复印件，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钓出赵子轩的狗，并且让他亲口承认，自己是为了销毁“证据”而来。
人证，物证（虽然是假的，但偷窃行为是真的），再加上这段亲口承认的录音。
林淮对着镜头，缓缓开口，像是在对屏幕前的赵子轩宣判：“这下，证据链闭环了。”
消息传回，赵子轩在别墅里砸碎了触手可及的一切。
他像一头困兽，赤红着双眼咆哮：“林深！林淮！你们到底是谁？！到底还藏了多少东西！”
疯狂的愤怒之后，是更深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入绝境的孤注一掷。
他还有最后一张牌，绝不能坐以待毙！
他猛地想起父亲临终前含糊不清的暗示，冲进书房，在一个上锁的抽屉最深处，疯狂地翻找起来……
第二天，整个江城的上层圈子发生了一场剧烈地震。
市纪委毫无征兆地召开了一场紧急会议，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墙上挂着巨大的党徽，投影仪的光束将举报材料一页页投在幕布上。参会的领导们脸色凝重，有人不断翻动文件，纸张的“哗啦”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咖啡与焦虑混合的苦涩气味。
会上，一份份详实的举报材料和一段关键的“窃贼招供”视频被公之于众。铁证如山，容不得半点辩驳。
会议结束不到半小时，一则通告便震动了全市：盛达集团总裁赵子轩，及其在市府的保护伞张秘书，因涉嫌巨额经济犯罪、官商勾结，即刻被立案调查！
紧随其后，法院下达冻结令，盛达集团所有相关账户和资产被全面冻结，这家曾经不可一世的商业巨轮，在一夜之间搁浅。
上午十点，市政府新闻发布会召开。发言人面对无数闪光灯，镁光灯的爆闪声如暴雨般密集，刺得人睁不开眼。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郑重宣布：“经市委市政府研究决定，老街拆迁项目存在重大违规问题，即刻起无限期暂停。同时，市政府将立刻成立专项小组，启动老街历史文化保护规划，发掘其深层文化价值。”
消息传来，沉寂已久的老街瞬间沸腾了！
压抑了数月的商户们冲出店铺，积压的愤怒和不安在这一刻化为狂喜的浪潮。不知是谁第一个点燃了鞭炮，紧接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火药味浓烈地钻进鼻腔，呛得人眼眶发酸。
红色的炮衣铺满了青石板路，像是一场盛大的庆典，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烟雾缭绕中，苏晚穿过欢呼的人群，脚步轻快，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她走到站在街角的林淮身边。
她看着这个男人平静的侧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钦佩与温柔，轻声说：“你做到了。”
林淮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店铺，那些欢欣鼓舞的街坊邻居，眼眶不禁泛起一丝湿润的红光。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硝烟味的空气，此刻却格外香甜。
“这是我们的老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无比坚定，“我会一直守护它。”
与此同时，城郊的一栋奢华别墅内，赵子轩正暴躁地来回踱步，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哒哒”声，像失控的心跳。他一整晚都联系不上派出去的手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胃里像塞了块冰，冷得发紧。
电视上滚动播报的新闻，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神经上。立案调查？资产冻结？项目暂停？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铃声像警报般撕裂了寂静。他猛地抓起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冰冷的官方声音：“是赵子轩先生吗？通知你，根据相关规定，你已被列入限制出境名单，请配合调查。”
啪嗒。
手机从手中滑落，摔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像垂死的叹息。
赵子轩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地瘫坐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皮革发出“吱呀”的呻吟。双目失神，口中不断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他的脑海中疯狂闪过林淮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从一开始的轻视，到后来的警惕，再到现在的恐惧。那个看似普通的古玩店老板，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林淮……你到底是谁？”
绝望之中，一丝尘封的记忆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的脑海。他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冲进书房，在一个上锁的抽屉最深处，疯狂地翻找起来。
终于，他翻出了一本封面已经泛黄的旧日记。他颤抖着手翻开，纸页发出干涩的“沙沙”声，扉页上，是他父亲赵国栋龙飞凤舞的字迹：“犬子子轩亲启：若遇滔天大祸，万不可坐以待毙。为父一生心血，除却盛达，另有一本秘密账本，记录了这些年所有见不得光的交易和人脉，足以让你在绝境中翻盘，或与对手同归于尽。切记，账本藏于东郊老仓库，第三根承重柱的夹层之内。”
他看着父亲临终前留下的最后遗言，涣散的瞳孔中重新凝聚起一丝疯狂的光芒。
那是赌徒输光一切后，准备押上性命的狠厉与狰狞。
对，他还没输光！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他缓缓站起身，捡起地上的手机，指尖冰凉，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悄悄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他本以为永远不会动用的陌生号码……
电话接通，他只低哑地说了两个字：“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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