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右手指尖那滴黑珠还在晃。
他站在药庐门槛内,没抬脚跨进去。
苏挽月扶着他左臂的手没松,指尖微凉,却稳。
她先迈步,青石地面映着门外月光,照出两人影子一前一后,贴得很近。
药庐里只点着一盏油灯,灯芯烧得短,火苗低伏。
苏挽月把萧玄扶到东侧木榻上坐下。他没推拒,也没靠向靠枕,脊背挺直,呼吸略沉。
她转身去取药箱,铜扣开合一声轻响。
萧玄低头看自己右手。黑珠悬在指尖,未落。他拇指抵住食指根部,轻轻一推。
珠子滚进掌心,被汗浸湿,黏着皮肤。
他摊开手掌,吹了口气。
黑珠裂开,渗出细烟,散了。
苏挽月端着药箱回来,蹲在他面前,打开盖子。里面银针、瓷瓶、纱布、小刀,整整齐齐。
她拿出一块干净棉布,蘸了温水,擦他肩头被鸩酒溅到的地方。
布一沾衣料,就变黑。
她没停,继续擦,直到露出底下皮肤,泛红,但没破。
“还疼吗?”她问。
“不疼。”他说。
她点头,收起棉布,从药箱底层取出一个青瓷小瓶,拔掉塞子,倒出三粒赤色药丸,放在手心。
萧玄伸手接过,吞下。
她看着他喉结动了一下。
然后她起身,走到案边,掀开一只陶罐盖子。罐里熬着药,气泡咕嘟冒起,热气裹着苦香。
她抓起一把干草药,撒进去。
火苗跳了一下。
萧玄慢慢站起,走到案边,拿起旁边搁着的药杵,开始碾磨案上几味药材。
杵声一下一下,沉而匀。
苏挽月没拦。
她盯着他手腕动作,看他指节绷紧又放松,看他额角渗出细汗,看他袖口滑下一截手腕,青筋微凸。
她忽然抬手,打翻案角一只小瓶。
黑液泼出,溅上他右袖,也泼在案面。
是鸩酒。
萧玄没躲。
他停下药杵,抬眼。
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他伸手,握住她右手手腕。
她没抽回。
他声音很平:“若要试我,这杯我饮。”
她没说话,只把空瓶往他面前推了推。
他拿起来,仰头作势。
袖口遮住唇。
他喉结上下一滚,真气冲脉,冷汗瞬间涌出鬓角。
她看见他耳后肌肉绷紧。
窗外树影一晃。
他眸光没动,手指却松了松,仍扣着她手腕。
她立刻转身,抓起另一只瓷瓶,拔塞,整瓶倒入陶罐。
药气猛地一变,甜腥混入苦香。
罐中热气更浓,白雾腾起,漫过案沿。
她吹灭两盏灯。
只剩一盏。
火苗缩成豆大,光晕昏黄,照见她半边脸,和发间剩下三根银针。
萧玄忽然身子一软,向后倒去。
她伸手扶住,顺势将他放平在榻上。
他闭着眼,胸口起伏变缓。
她俯身,指尖搭他腕脉。
脉象浮而有力。
她直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往外看。
没人。
她退回,取来薄被,盖住他下半身。
然后她站到窗边,背对他,手按在窗框上。
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动她披帛一角。
她没动。
时间过去半刻。
药庐门闩轻响。
不是推开,是撬。
咔哒一声,门被推开一道缝。
黑影闪入,落地无声。
他直奔东侧案台,掀开最上层木匣,伸手去摸匣底暗格。
指尖刚触到机关卡榫——
萧玄坐了起来。
黑影猛回头。
萧玄已站在他身后,左手按住他后颈,右手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刀,刀尖抵住他咽喉。
刀身没出鞘,只露三寸寒光。
黑影想挣,萧玄左手五指收紧,他顿时僵住。
苏挽月没回头,只抬起右手,一根银针甩出,钉入门框右侧第三道木纹。
针尾嗡鸣。
黑影喉咙滚动,想咬牙。
萧玄刀尖往前送半分。
他张开嘴,吐出一口黑血,倒地。
苏挽月这才转过身。
她走过来,蹲下,用银针挑开他下唇。
针尖挑起一点暗红碎渣。
她闻了闻,冷笑:“牙虫香。”
萧玄收刀入袖。
他弯腰,捏住黑影下巴,掰开他嘴,看清舌根处一道细疤。
他松手。
黑影瘫在地上,面如死灰,瞳孔散开。
苏挽月起身,从药箱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青色药丸,塞进黑影口中。
她拍他后颈。
他呛咳两声,睁开了眼。
眼神浑浊,但能认人。
萧玄蹲下,盯着他:“谁派你来的?”
黑影嘴唇抖,没出声。
苏挽月伸手,银针刺入他耳后穴位。
他身体一弹,张嘴:“柔……柔主……”
话没说完,嘴角又溢出血沫。
萧玄起身,走到案边,掀开陶罐盖子。
药气扑面。
他伸手,从罐中捞出一团药渣,摊在掌心。
黑珠残留的痕迹还在。
他把药渣抹在黑影额头。
黑影嘶了一声,额头皮肤迅速发黑,起泡。
苏挽月没拦。
她走到榻边,拿起萧玄刚才用过的药杵,擦净,放回原位。
然后她回到案边,从陶罐里舀出一勺药汁,倒入一只空碗。
她端着碗,走到萧玄身边,递给他。
他接过去,喝了一口。
她问:“苦吗?”
“苦。”
她点头,转身,把空碗放回灶台。
萧玄把碗递还给她。
她没接,只说:“再喝一口。”
他仰头,喝尽。
她接过碗,走到水缸边,舀水洗净,擦干,放回原处。
萧玄走到门边,踢了一脚地上黑影的腿。
黑影没反应。
他弯腰,扯下黑影蒙面黑巾。
一张年轻男人的脸,眉骨有疤。
萧玄不认识。
他直起身,对苏挽月说:“拖出去。”
她点头,弯腰,一手掐住黑影后颈,一手托住膝弯,把他扛上肩。
她脚步很稳,出门,往西边去了。
萧玄没跟。
他关上门,插好门闩。
回到案边,他揭开陶罐盖子,用长勺搅动药汁。
气泡破裂,声音细碎。
他盯着药面。
药面映出他眼睛。
他眨了一下。
门外传来一声闷响,像重物落地。
接着是水声。
他没回头。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擦了擦右手。
布上沾了黑痕。
他把布丢进灶膛。
火苗窜高,烧尽。
他转身,走向木榻。
他没躺下。
他坐在榻沿,右手垂在身侧,指尖朝下。
那滴黑珠没再出现。
他左手按在榻板上,指节发白。
窗外月光移了一寸,照进门槛,停在离他鞋尖三寸处。
他没动。
苏挽月推门进来。
她手上没水,头发微湿,袖口沾着泥点。
她走到榻前,蹲下,从药箱取出一盒膏药,打开,挖出一点,抹在他右手手心。
他没缩。
她抹完,合上盒盖,放回药箱。
然后她站起来,走到案边,把陶罐盖子盖严。
她吹灭最后一盏灯。
黑暗落下来。
只有月光还留在门槛上。
她没回自己房间。
她走到榻边,坐在他右侧,离他半尺。
两人没说话。
她左手垂在身侧,指尖碰到他右手小指。
他没躲。
她也没动。
月光爬过门槛,停在他鞋尖。
她忽然开口:“你刚才装晕,用了几分力?”
他答:“七分。”
她点头。
他问:“你钉进门框那根针,是哪一根?”
她答:“第三根。”
他沉默两息。
然后说:“下次,用第二根。”
她没应。
他抬起右手,摊开。
掌心空着。
她低头,看着他掌心。
他掌心有一道浅痕,是刚才攥药杵留下的。
她伸手,用拇指擦了一下。
他没动。
她擦完,收回手。
月光移到他脚背上。
她忽然说:“北境商队,初五到。”
他说:“我知道。”
她点头。
他忽然抬手,从她发间取下一根银针。
她没拦。
他把银针放在自己左手掌心。
银针冰凉。
他握紧。
她看着他手背绷起的筋。
他松开手。
银针还在。
他把它放回她发间。
她没动。
他放下手。
月光移到他小腿。
她忽然说:“你信我吗?”
他答:“信。”
她没再说话。
他也没再说话。
她坐着,没起身。
他坐着,没躺下。
门外风起,吹动檐角铜铃。
叮。
一声。
她睫毛颤了一下。
他右手小指,轻轻碰了碰她左手小指。
她没缩。
他没动。
月光停在她裙摆边缘。
她左手小指,回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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