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如金沙般洒满荒芜的山谷,驱散了残留的最后一丝阴寒。
裂隙之前,那盏一夜未熄的破灯笼静静悬浮,灯芯处跳动着一簇幽蓝的火焰,在清晨的山风中微微摇曳,诡异而森然。
灯奴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立于灯下,它那虚幻的身形比昨日凝实了些许,提着灯笼的手指苍白修长,仿佛没有一丝活人的血色。
它垂着头,对着深不见底的裂隙,用一种仿佛从亘古而来的沙哑声音低语:“此地有灵,乱闯者……封灯。”
话音刚落,那道巨大的裂隙边缘,一缕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黑气猛地窜出!
那黑气凝成一张扭曲痛苦的人脸,正是昨夜被白蹄一脚踏碎、又被裂隙吞噬的阴神本源残念!
它竟在裂隙的恐怖碾磨下侥幸存留了一丝,此刻正想趁着白日阳气初生之际逃之夭夭。
然而,它快,灯笼更快!
灯奴甚至没有抬头,只是提灯的手腕轻轻一抖。
悬于半空的破灯笼骤然亮起一道幽蓝旋涡,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瞬间笼罩了那缕黑气。
“不——”
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啸在残念的意念中炸开,却连半点声音都未能传出。
它就像被狂风卷起的尘埃,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扯向灯笼口,最终“噗”的一声轻响,被吸入其中,彻底化为虚无。
幽蓝的灯火似乎比刚才更旺了一分,再无声息。
山谷恢复了宁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谷中深处,一棵老槐树下,陈九悠闲地靠在藤椅上,手中摩挲着一盏同样散发着微弱蓝光的灯盏,这是他与那盏主灯笼的联系媒介。
他脸上带着一丝满意的微笑,目光则落在面前石桌上的一本新制账本上。
账本旁,一支通体漆黑的毛笔正悬空而立,笔尖无需蘸墨,便有墨迹自动流淌而出,在纸上形成一行行清晰的字迹。
这是陈九以自身灵域温养的法器——墨生。
“本月开销:”
“修补灵域,耗精血三滴。”
“推演幽律,损寿元五日。”
“制缚魂符,用符纸一十七张。”
“白蹄夜食,月华损耗……暂无法计量。”
“灯奴食阴,阴气损耗……暂无法计量。”
“……以上,初步折合灵米三斗。”
看到最后那个数字,陈九嘴角的笑意顿时垮了下去,忍不住叹了口气:“一个吃月光,一个喝阴气,这两个新来的家伙,一个比一个能造,比我以前养那几个烧丹炉的药童还费钱。”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老槐树树干上,粗糙的树皮竟如水波般缓缓蠕动,裂开一道缝隙,浮现出几个由树木纹理组成的崭新大字:“幽律立,可拘邪。”
陈九抬眼看去,目光微微一凝。
昨夜吞噬了那阴神本源后,他最大的收获并非灵域的扩张,而是冥冥中获得的一种全新权能。
槐翁的提示,正是点明了这一点。
他的金手指,已能短暂地将意识与躯体、神魂与本源进行“剥离”。
这是一种近乎于法则层面的力量!
若以此为根基,在这片被他掌控的灵域之内,订立一套属于幽冥的规矩……
陈九的眼中陡然爆出一阵精光,一个大胆至极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代天行罚,自立幽律!
他不再犹豫,心念一动,磅礴的灵域之力瞬间催动。
“墨生!”
石桌上的毛笔轻轻一颤,笔尖直立,仿佛一个等待将军号令的士兵。
“以我之名,立幽冥拘律三章!”陈九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仿佛言出法随的天宪。
墨生笔尖墨迹流转,在账本的背面飞速书写起来,笔走龙蛇,字字铿锵,带着一股森然的律法气息。
“第一章:凡入此谷之无主乱魂,不敬畏,不守序,意图偷渡星径者,拘其魂,为灯油,以儆效尤!”
“第二章:凡怀传导邪念,蛊惑生灵,欲污此地灵机者,封其念,入幽土,永世不得超生!”
“第三章:凡有外力欲强开裂隙,撼动此地根基者,倾全域之力镇之,不死不休!”
三章律令写就,账本上空竟隐隐有风雷之声,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山谷。
这是陈九以自身灵域为基础,强行烙印下的规则,在这片区域内,他的话,便是天条!
当夜,月色如霜。
一缕不知从何而来的游魂,浑浑噩噩,循着某种古老的本能,飘向了那道被星光笼罩的荒谷裂隙。
那里,似乎有一条通往彼岸的“星径”,是它最终的归宿。
然而,当它刚刚靠近裂隙百丈范围,一道幽蓝的光芒便从天而降,将它死死定在原地。
灯奴提着灯笼,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它面前,口中机械地念诵着冰冷的律令:“一拘乱魂。”
“啊——!”
那游魂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神魂仿佛被无数根无形的锁链捆绑,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下一刻,它便被那盏破灯笼一口吞下,化作了灯芯上跳动的幽蓝火焰中,一缕微不足道的燃料。
谷口,一直闭目养神的白蹄缓缓睁开了那双冰冷的银色眼眸,瞥了一眼灯笼的方向,鼻中发出一声轻哼,仿佛在说:“这月供,看来是得加钱了。”
十里之外,一座孤零零的山巅上。
一个身穿破烂道袍、拄着一根星辰木拐杖的瞎眼老者,正“望”着荒谷的方向。
他的一只眼眶空洞无比,另一只则是一片混沌的灰白,但他的脸上,却清晰地映照出荒谷上空那微弱的星光和幽律形成时的法则波动。
他就是附近修士口中那个神秘莫测的星跛子。
“星径被强行关闭了……取而代之的,是……律法?”他喃喃自语,干瘪的嘴唇微微颤抖,“好霸道的手段,好个不讲理的匠人……竟硬生生地把一方地狱,管成了一个收过路费的铺子。”
他摇了摇头,似乎在叹息,又似乎在敬畏。
随即,他转身,一瘸一拐地向山下走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袖中一块雕刻着周天星辰的古老星盘,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竟凭空裂开了一道缝隙。
夜更深了。
陈九盘坐在藤椅上,正欲闭目调息,将今日损耗的寿元和精血慢慢补回来。
突然,他的灵域猛地一震!
这震动并非来自外部的攻击,而是源于内部,源于那道深不可测的裂隙深处。
他的神念瞬间沉入其中,看到的景象却让他大吃一惊——只见裂隙深处的黑暗中,无数比尘埃还要细小的阴念,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它们没有神智,只有最本能的趋吉避凶,此刻,它们竟不约而同地朝着裂隙上方,也就是灯奴和那盏破灯笼所在的位置,传递出一种类似叩拜和臣服的意念。
它们畏惧那盏灯笼的力量,又本能地亲近那股同源而生的幽冥气息。
“它们……认我为守。”一道冰冷的声音直接在陈九的脑海中响起,是灯奴。
陈九缓缓睁开双眼,目光穿透黑暗,望向那道裂隙上空摇曳的灯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好啊,既然认了老大,那总得交点‘香火钱’吧。”
他抬起手,灵域再次催动。
这一次,力量没有化作威严的律法,而是化作了最朴实无华的形态。
在裂隙的边缘,一块由灵气凝聚而成的木牌拔地而起,上面用古朴的字体写着一行大字:
“入幽者,献念一缕。违者,封灯。”
做完这一切,陈九满意地靠回了藤椅。
这下,灯奴的口粮问题算是解决了,说不定还能有点盈余。
而在谷口的另一侧,白蹄则仰起头,一双银色的眸子静静地凝望着天空中那轮渐渐由盈转亏的明月,四只银蹄在月光下无意识地轻轻刨动着地面,仿佛在精确地计算着潮汐的涨落与星辰的轨迹,为下一次“渡灵快递”的出发时间,做着最后的校准。
山谷的秩序,在陈九的经营下,正以一种诡异而高效的方式建立起来。
一切似乎都步入了正轨,只待时间的沉淀。
然而,随着月相的变迁,空气中某种微妙的平衡,似乎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那条被强行关闭的星径,仿佛并不甘心就此沉寂,在幽深的黑暗中,积蓄着不为人知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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