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但玄天宗的某些角落，却比白昼更为“忙碌”。
花齐律·峰长老的怒火并未公开燃烧，而是化作了更为阴冷的暗流，无声无息地涌向丹堂李长老一系的势力范围。
黑煞卫的身影如同附骨之疽，严密监控着李瑞泽及其亲信的一举一动。
甚至连李长老的几位得意门生也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
李长老一系自然并非毫无察觉。
起初以为是花齐律·峰因“清源计划”受挫而发的无能狂怒。
但随着几处隐秘的丹药账目被巧妙“点破”，以及李瑞泽身边几个帮闲弟子接连被执法堂以各种小借口带走“协助调查”。
李家终于意识到——花齐律·峰这次是动了真格，而且目标明确，直指李瑞泽，甚至可能剑指整个丹堂！
丹堂深处，一间药香与怒火交织的密室内。
“孽障！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还瞒着老夫做了些什么？！”
李长老须发皆张，一掌拍在身旁的炼丹炉上，炉身嗡鸣，炉火剧烈摇曳，映照着他铁青的脸。
李瑞泽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
“祖父……孙儿……孙儿就是……就是手头紧，偶尔倒腾点边角料的丹药……绝对没有泄露宗门机密啊！借孙儿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不敢？花齐律·峰那条老疯狗现在死死咬着你不放！若不是抓到了你的一些切实把柄，他敢如此？”
李长老气得浑身发抖，“那些账目，你是怎么抹平的？帮你做事的人，嘴巴严不严？有没有留下什么致命的首尾？！”
“应…应该没有……”李瑞泽声音发虚，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那些账目祖父虽然帮他压过几次，但他自己私下的小动作，祖父未必全然知晓。
“废物！”李长老看他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早就告诉你，近期收敛些，收敛些！花齐律·峰正找不到出气筒！你倒好，自己把刀子递上去！”
他深吸几口气，强压下掐死这个孙子的冲动，阴沉道：
“从今天起，你给我禁足丹堂后山，没有我的命令，半步不许离开！你手下那些狐朋狗友，全部断绝来往！
所有经手过的账目，立刻给我清理干净！若有丝毫疏漏，不用花齐律·峰动手，老夫先废了你！”
“是…是…孙儿遵命……”李瑞泽连滚爬爬地退下，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李长老看着他狼狈的背影，眼中闪过厉色：“花齐律·峰……你想动我李家，也没那么容易！”
他转身对阴影处吩咐道：“启动‘暗火’，给老夫盯死花齐律·峰的人，尤其是他派出来的黑煞卫！
他们查了什么，找了谁，老夫都要一清二楚！”
“另外，给家族传讯，说明此处情况，请求支援。”
“是！”阴影中传来低沉的回应。
两股庞大的势力，因一个杂役的轻轻推动和一个花魁的急智之言，开始了无声的碰撞和角力。
执法堂与丹堂的摩擦陡然升级，宗门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和紧张。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计书宝，此刻正如同最普通的杂役一般，日出而作，日落……却并未息。
杂役谷，破旧小屋内。
“啧啧啧，小子，热闹了！李家那老小子也急眼了，派出了他的‘暗火’卫，跟花齐律·峰的黑煞卫较上劲了！
现在两边互相盯着，跟捉迷藏似的，好玩，真好玩！”玄冥老祖实时播报着，语气兴奋得像看大戏。
计书宝盘膝而坐，指尖一缕微不可查的黑色灵力缓缓旋转，如同活物。
他正在修炼玄冥老祖传授的一种极其隐匿的秘术——‘幽影诀’，用于收敛气息、窥探感知，正适合当前局面。
“互相牵制，再好不过。”计书宝缓缓睁开眼，指尖灵力散去。
“我们的机会来了。老祖，之前让你留意的那几人，可有异动？”
“嘿，正要跟你说这个！”玄冥老祖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花齐律·峰和李家互相使绊子，对几个外围区域的监控确实出现了空档。
你猜怎么着？那个在灵兽谷当值的弟子，王焯，前天夜里当值时，偷偷用一枚劣质的传讯符向外发送了一段模糊的信息。”
“内容？”
“距离太远，老祖我神识虽强，但传讯符波动太弱，内容没截全。
只隐约捕捉到几个词：‘监管松’、‘机会’、‘下次运送’。”
计书宝眼中精光一闪：“灵兽谷……下次运送……是了，灵兽谷每月都会向外门坊市运送一批处理好的灵兽材料和一些活体幼崽。
这路线和时间，并非绝密。”
“你的意思是，这家伙可能要在运送路线上动手脚？”
“未必是动手脚，也可能是传递东西，或者……接应什么人。”计书宝沉吟道。
“监管松弛，正是他们活动的大好时机。这个王焯，需要重点关照。”
“还有那个在藏经阁外围打扫的老杂役，钱富。”玄冥老祖继续道。
“这家伙这几天，往宗门外围的废弃矿洞跑了两趟，鬼鬼祟祟的，像是在埋藏或者取什么东西。
可惜那矿洞有残留的禁制，干扰太大，老祖我没法靠太近看清。”
“废弃矿洞……”计书宝将这些信息默默记下。
“还有吗？”
“暂时就这两个跳得比较欢。其他几个标记的家伙，还老实着呢。”
计书宝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杂役弟子们陆续结束劳作返回住处，一片沉寂景象。
“水够浑了，鱼也开始冒头了。但我们还需要更多。”他轻声道。
“老祖，该给李瑞泽公子送一份‘礼物’了。”
“哦？你想好怎么让他‘报复’了？”玄冥老祖来了兴致。
计书宝嘴角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花齐律·峰麾下黑煞卫的副统领，赵乾。此人看似忠心耿耿，实则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他利用职务之便，偶尔会偷偷将执法堂收缴的一些‘无主’赃物，私下处理，中饱私囊。
做得极为隐秘，连花齐律·峰都未必知晓。”
“桀桀桀……妙！让李瑞泽‘发现’花齐律·峰的心腹也在干这种勾当，而且还是用执法堂的资源肥私？
这简直是扇花齐律·峰的老脸！李瑞泽那纨绔子正憋着一肚子火，肯定像闻到腥味的猫！”
玄冥老祖立刻明白了计书宝的意图。
“不止。”计书宝补充道。
“要让李瑞泽觉得，这是花齐律·峰故意针对他李家的铁证——你看，你的人能贪，我贪点怎么了？
你分明是借题发挥，打击报复！
这能彻底点燃他的怒火，让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反击。”
“一石二鸟！既挑拨离间，又能让李瑞泽这蠢货主动跳出来吸引火力，方便我们暗中行事！好好好！
这事老祖我亲自去办，保证做得天衣无缝，让那小子‘意外’发现！”
玄冥老祖的神识瞬间锁定了几十里外，正在一处秘密据点听取手下汇报的黑煞卫副统领赵乾，如同最老练的猎手，开始寻找下手的时机。
计书宝重新坐回床上，闭上双眼，继续修炼。
他的修为在庞大的资源堆积和玄冥老祖的指导下，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提升着，虽然灵根依旧驳杂，但炼气七层的壁垒已近在眼前。
力量，才是根本。
三日后，深夜。
被禁足在后山炼丹房，几乎要憋疯的李瑞泽，收到了一份匿名送来的礼盒。
礼盒包装普通，混在他日常的饮食补给中，毫不起眼。
他烦躁地打开盒子，里面并非什么珍稀丹药或法宝，而是一枚劣质的留影石，以及几张看似普通的账目单据副本。
他疑惑地激活留影石，模糊的画面显现，正是黑煞卫副统领赵乾，在一个昏暗的巷子里。
一个坊市商人打扮的人进行交易，交易的物品，赫然是几件执法堂标记的赃物！
而那几张账目单据，则隐约指向赵乾通过隐秘渠道处理这些财物，数额不大，但性质恶劣！
更重要的是，留影石的角度和账目单据的残缺，巧妙地暗示着——这只是冰山一角！
李瑞泽先是愣住，随即眼睛猛地红了！
愤怒！无比的愤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赵乾！花齐律·峰的一条狗！他竟敢？！他凭什么？！！”
李瑞泽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留影石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老匹夫是故意的！他自己屁股都不干净，凭什么来查我？！他是针对我李家！针对我祖父！”
被压抑的委屈、恐惧和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像一头困兽般在房间里踱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报复！一定要报复！要把花齐律·峰的脸面踩在脚下！
他根本没去想这证据是谁送来的，是否可信。愤怒已经剥夺了他的思考能力，他只愿意相信他愿意相信的——花齐律·峰在陷害他！
“来人！”李瑞泽猛地打开房门，对着守在外面的心腹弟子低吼道：
“给我去查！挖地三尺也要把赵乾那王八蛋的底细给本少爷查清楚！还有，想办法把这事……‘不小心’捅到我祖父那去！”
他还没完全失去理智，知道凭自己动不了赵乾，必须借祖父的力量。
心腹弟子虽不明所以，但看着状若疯狂的李瑞泽，不敢多问，连忙领命而去。
李长老很快得知了此事。
看着孙子呈上来的“证据”，老谋深算的李长老第一反应是怀疑——这太像是有人故意挑拨了。
但当他派出的“暗火”卫回报，经过初步核实，赵乾私下处理赃物之事似乎确有其事时，李长老的怀疑变成了冰冷的愤怒。
“好一个花齐律·峰！管教无方，纵容手下贪腐！却对我孙儿小打小闹的纰漏如此大动干戈！欺人太甚！”
在他看来，这是花齐律·峰的双重标准和对李家的极致羞辱！
是否挑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花齐律·峰的人确实不干净！这就是反击的利器！
“把证据复制几份。”李长老冷声吩咐。
“一份，匿名送到执法堂几位与花齐律·峰不太对付的执事手中。
一份，送回家族。最后一份……好好保管，时机一到，老夫要亲自在长老会上质问花齐律·峰！”
“那少爷那边……”
“让他继续禁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但告诉他，这事，祖父会替他讨回公道！”
暗流骤然加速，变成了汹涌的漩涡。
执法堂内部，几位执事收到匿名证据后，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看向赵乾及其一系人马的眼神，已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铁板一块的执法堂，内部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花齐律·峰很快感受到了这股暗流，但他正全力追查李家的“机密泄露”案，一时竟没察觉祸起萧墙，只以为是内部正常的权力摩擦，并未太过在意。
而这一切，都被远处一双冷静的眼睛尽收眼底。
“小子，饵已下，鱼已咬钩。李家老小子动作不慢，赵乾那边估计很快就要焦头烂额了。”玄冥老祖嘿嘿笑道。
计书宝点了点头，目光却投向灵兽谷的方向。
“接下来，该我们去‘摸鱼’了。灵兽谷的运送队伍，明天就该出发了吧？”
“没错。王焯那小子，这次也在随行名单里。”
“很好。”计书宝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
“老祖，这次，需要你亲自跟我走一趟了。”
他感到，自己或许正在接近一条，远比王焯、甚至比月容桃更大的鱼。
夜色下，杂役少年的身影悄然融入阴影，如同鬼魅，向着宗门外围潜行而去。
棋局之上，风云再起。而执棋者的身影，终于要离开棋盘边缘，悄然落向那漩涡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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