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将军虚影的话音落下,陆冥的意念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牵引着,向下,再向下,沉入自身骨骼的最深处。
那是一片他从未窥见过、属于自己身体的内景。
他的每一寸骨骼,都不再是森白的颜色,而是烙印着无数微小、繁复、宛如星辰轨迹的古老符文。这些符文在他的饕餮战骨本能的驱动下,正发出一种源自血脉的、对力量与生命的饥渴嘶鸣。
然而,当他的意念穿透这层嘶鸣,抵达更深处时,他感受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志。那是一种对抗着什么、挣扎着什么、永不屈服的战意。仿佛他的骨骼,生来就是为了与某种天敌进行永恒的战争。
“现在,你看到了吗?”将军虚影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这才是你血脉的真相。”
“我们,是‘守护者’,一个诞生于失落纪元的古老族群。而我们的天赋,【饕餮战骨】,它存在的意义,并非为了吞噬同类以求强大,而是为了吞噬一种来自世界之外的‘污染’而生。”
将军虚影抬起手,他的意识化作一片巨大的幕布,在陆冥眼前展现出破碎而震撼的画面。
画面中,一座座宏伟的浮空城悬于天际,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从大陆中央升起,仿佛要贯穿整个世界。但下一刻,光柱轰然破碎,天空被撕开了一道狰狞的、永不愈合的巨大伤口。
“那是一场失败的‘飞升’,”将军的声音带着万古的悲凉,“它撕裂了世界的胎膜,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创口——那,就是‘天渊’。”
画面随之变化,从那道名为“天渊”的漆黑裂痕中,开始渗透出一种灰色的、充满了扭曲与混沌气息的“污染”。凡是被这股气息沾染的山川、河流、生灵,都迅速地枯萎、异化,最终化为纯粹的混乱与虚无。
“而从那‘污染’中诞生的,便是万佛寺下镇压的那个东西,我们称之为【泣者】。”
画面再转,厉恨天的身影出现在天渊之旁。他的目的被清晰地揭示出来。
“厉恨天,他的祖先正是那批飞升失败的可怜虫。他们的神魂被困在维度夹缝中,承受着永恒的折磨。”将军的声音变得冰冷,“所以,他并非简单的灭世。他是要利用亿万生灵的怨念为燃料,彻底引爆天渊,让整个世界的法则连同空间坐标一起崩塌,重归混沌。以此,来‘解脱’他那些求死不能的先祖。”
这扭曲而疯狂的“慈悲”,让陆冥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将军虚影缓缓转身,目光仿佛穿透了万古,落在了陆冥的身上。
“那个叫晏紫苏的女娃,她最后燃烧的,并非单纯的生命,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守护’执念。这股力量,与我们守护者一族的精神核心同源,如同钥匙,才唤醒了我被尘封的最后记忆。”
“她用她的生命,为你指明了真正的战场,也证明了你并非孤身一人。”
将军的手,指向陆冥的心口,声音如重锤,一记一记,砸在他的道心之上。
“你的复仇,在‘天渊’面前,渺小如尘埃。你的悲伤,在世界的存亡面前,不值一提。”
“她为你争取了时间,你的父母为你留下了最后的血脉,现在,这面守护了整个纪元的战旗,已无人能扛。”
“你,是选择让它就此落地蒙尘,还是将它……插在天渊之上?”
挚爱的牺牲,父母的遗志,种族的宿命。
三股沉重无比的洪流,在这一刻汇集,彻底冲垮了陆冥心中那道名为“个人复仇”的脆弱堤坝。
他的悲伤并未消失,它们沉淀了下去,化作了基石。他的悔恨也并未消失,它们升华开来,化作了燃料。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比沉重的责任感,压在了他的神魂之上。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中的死寂与空洞,在这一刻尽数褪去。一簇微弱的、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的火焰,重新燃起。
陆冥的意识体,在这片属于自己的识海中,对着眼前的将军虚影,流下了苏醒后的第一滴,也是最后一滴眼泪。
然后,他单膝跪地。
声音沙哑,却字字铿锵,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誓言。
“我,陆冥,以守护者末裔之名起誓,必以身……镇天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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