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后的第二日,等待仍在继续。
戈壁的寒风卷着沙砾,敲打着隐匿阵法的光幕,发出沉闷的声响。营地内,沈独步结束了新一轮的阵法加固,他没有回到舆图前,而是蹲下身,用手指在平整的沙地上缓缓勾勒。
山川、河流、雄城、险隘……一副简陋却精准的大陆沙盘,在他的指尖下逐渐成形。
他抹去手上的沙尘,站起身,环视着同样面色凝重的陆冥与闻人芷。
“厉恨天已先行一步,我们的时间,是以晏紫苏的性命换来的,每一息都不能浪费。”
他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将营帐内最后一丝伤感的情绪彻底驱散,代之以冰冷的理智。
“我们不能将所有力量捆绑在一起,被动地追着厉恨天的影子跑。”沈独步的手指在沙盘上重重一点,点在了代表西漠的区域,“我们必须分头行动,多线并进,在最短的时间内,搅动整个天下的棋局,为最终的北原决战,争取最大的变数与时间。”
他抬起头,目光逐一扫过陆冥和闻人芷,正式抛出了他深思熟虑后的战略框架。
“我将其称为,三路之策。”
沈独步的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三道深刻的划痕,像三柄即将刺入大陆心脏的利刃。
“第一路,向东,直面正道诸宗。”他的手指点在了东荒九渊门的位置,“这块基石最顽固,也最雄厚。必须有人去撬动它,哪怕只能撬开一条缝,也要让灭世的警钟在他们耳边敲响。”
“第二路,向乱,深入三不管地带。”他的手指滑向中州与东荒交界处的一片混乱区域,“那里盘踞着数量庞大、被宗门所忽视的力量——散修。他们是野草,是鬣狗,也是一股足以颠覆战局的洪流。必须有人去联合他们。”
“第三路,向北,直面宿命。”他的手指最终停在了沙盘最北端的空白之处,那里代表着被冰雪覆盖的未知之地。“这一路,最关键,也最凶险。必须有人先行,探明北原雪境的虚实,并尝试接触传说中与世隔绝的守护者部族——凛风氏。”
“第一路,行不通。”闻人芷几乎是立刻开口,声音清冷而干脆。
她走到沙盘边,看着那代表东荒的区域,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现实与锐利。
“正道宗门,尤其是雄踞中州的昊阳圣宗,视天下为私产,视秩序为禁脔。他们绝不会容忍一个可能动摇其统治地位的‘末日预言’流传开来。任何试图传播此事的人,不会被奉为信使,只会被打成妖言惑众的魔道同党,遭受整个正道旧秩序的系统性绞杀。”
她的话并非推测,而是基于天机阁对各大宗门数百年观察得出的冰冷结论。
陆冥的目光则一直停留在北方那片空白上。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第三路,是死路。”
他经历过被天下追杀的绝境,更明白那种与世界为敌的孤独和危险。“根据剑奴前辈残存的记忆,北原雪境环境恶劣,万里冰封,灵气稀薄。更重要的是,凛风氏极度排外,他们的使命就是守护,任何外来者在他们眼中都是威胁。先行者,很可能连凛风氏的聚居地都找不到,就会先一步死在无尽的风雪,或是他们布下的上古陷阱之中。”
两个最关键的问题被摆在了台面。营地内的气氛瞬间凝重到了极点。
“困难,我自然想过。”沈独步没有否认,反而坦然承认,“所以,‘人选’才是此策成败的关键。”
他看向闻人芷:“天机阁圣女,身份超然。由你去游说正道,名正言顺,无人敢轻易怠慢。这是所有可能中,成功率最高的一条路。”
“我的身份是双刃剑,”闻人芷摇了摇头,“它能让我见到那些宗主长老,也能让他们将我的话视为天机阁试图干预大陆格局的阴谋。相比之下,散修的世界虽然混乱,但规则也更纯粹,利益与道义,黑白分明,或许更适合我去斡旋。”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进行着无声的辩论。
而陆冥,自始至终没有参与这场关于人选的讨论。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沙盘上那片代表“北原雪境”的沙地,眼神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愈发坚定。
这场推演与辩论,持续了整整数个时辰。
从夜幕轻垂,到月上中天。
沙盘上的路线被反复推倒、重划,旁边的沙地上写满了各种势力的名字、潜在的盟友、可能的敌人,以及每条路线需要达成的最低目标和最高期望。
虽然最终的人选尚未达成共识,但整个“末日联盟”的行动蓝图,已然在一次次的思想碰撞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推演结束时,沈独步看着沙盘上那三道仿佛已浸染了血色的划痕,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拾起一颗石子,轻轻放在三条路线的交汇点——北原,语气是散尽了所有谋算后的凝重与疲惫。
“每一路,都是九死一生。”
“我们所做的,不过是在无尽的黑暗中,寻找那唯一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
话音刚落,就在三人因这沉重的未来而陷入沉默之际,营地最外围的一道警戒阵法,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灵力波动。
一道熟悉而疲惫的气息,正无视了戈壁的风沙,以极快的速度向此地靠近。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渊骨焚天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