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食堂的玉米粥冒着热气，许诺端着搪瓷碗，刚要往门口走，就被军嫂张嫂拽住了胳膊。张嫂穿着蓝布衫，手里攥着块花布，眼神却没落在布上，反而上下打量着她，嘴角的笑有点不自然。
“许丫头，今天没去厂里忙啊？”张嫂的声音压得低，却没挡住旁边几个军嫂的目光——她们手里的筷子停在碗里，眼神飘过来，又赶紧躲开，像在偷偷议论什么。
许诺愣了愣，点头：“早上没什么事，过来买碗粥，顺便给顾长风带两个馒头。”她举了举手里的油纸袋，里面是刚买的白面馒头，还热乎着。
“哎，好，好。”张嫂笑着点头，突然往她手里塞了块水果糖，糖纸是透明的，裹着浅黄的糖块，“给，孩子刚给我的，甜，你尝尝。”
许诺接过糖，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就听见旁边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喊：“妈！顾叔叔昨天跟赵叔叔说，要在槐树下……”话没说完，就被他妈妈捂住了嘴，匆匆拉走了，只留下个模糊的“惊喜”两个字。
“这孩子，乱说话。”张嫂打圆场，眼神却更闪躲了，“你快去找顾团长吧，粥要凉了。”
许诺心里疑窦丛生，端着粥往军区办公楼走。一路上，遇到好几个战士，平时见了她会笑着喊“许同志”，今天却只是点头，眼神里带着点奇怪的神色——有期待，还有点……同情？好像她要遭遇什么事，又好像在等什么热闹。
走到服装厂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老张师傅蹲在染锅旁，手里拿着根木勺，却没搅动锅里的艾草汁，反而盯着晾衣绳上的扎染布发呆。小徒弟坐在旁边，手里拿着针线，绣咸鱼的针脚歪歪扭扭，明显心不在焉。
“张师傅，今天怎么没煮染汁？”许诺走过去，把给他们带的馒头递过去，“刚从食堂买的，还热着。”
老张师傅接过馒头，却没吃，叹了口气：“顾团长早上来过了，问我槐树下能不能摆张桌子，还说要找块干净的布铺着，不知道要做什么。”他顿了顿，看了眼许诺，“许丫头，你跟顾团长……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许诺心里的疑惑更重了——顾长风问槐树下的桌子干什么？还找干净的布？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没跟我说。”
下午，她想着去军区问问顾长风，刚走到办公楼门口，就看见赵四和李二鬼鬼祟祟地站在走廊拐角，手里拿着根红绳，不知道在系什么。赵四嗓门大，就算压着声音，也能听见几句：“……银镯子得用红绳系紧，别掉了……”“槐树下的桌子得擦干净，再摆上绿豆汤……”
“你们在说什么？”许诺走过去，赵四和李二吓得手忙脚乱，红绳掉在地上，李二赶紧捡起来，往身后藏。
“没……没说什么！”赵四挠着头，眼神飘向别处，“我们就是……就是讨论明天的训练计划！对，训练计划！”
李二跟着点头，脸都有点红：“是，训练计划，跟别的没关系！许同志，你找顾团长啊？他在办公室呢！”说完，拉着赵四就跑，像怕被她追问似的。
许诺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的疑惑堆得更高了——银镯子？槐树下的桌子？绿豆汤？这些东西凑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是训练计划。
晚上，顾长风回来时，身上带着点浅蓝的染汁味，袖口还沾了点线头，像是刚碰过布料。他手里拿着个布包，藏在身后，见了许诺，眼神有点闪躲：“今天……今天厂里忙吗？”
“不忙，就是老张师傅说你早上去过。”许诺盯着他身后的布包，“你去厂里干什么了？还问槐树下的桌子。”
顾长风的耳朵有点红，把布包往身后又藏了藏：“没什么，就是……就是想在槐树下跟你一起吃顿饭，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他说得磕磕绊绊，眼神不敢看她，明显在撒谎。
许诺没戳破，只是笑了笑：“好啊，吃饭挺好的。对了，今天在大院里，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有点奇怪，还传什么‘顾团长要搞大事’，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顾长风的身体僵了一下，赶紧摇头：“不知道，可能是训练的事吧，别瞎想。”他说完，转身就往厨房走，“我去给你煮鲜虾鱼板面，加两个鸡蛋。”
看着他慌乱的背影，许诺心里突然有了个模糊的猜测——难道他要……求婚？可他要是求婚，为什么不跟她说，还要偷偷准备？还有大院里的流言，大家的眼神，怎么看都像是在等一场“热闹”，而不是祝福。
第二天早上，许诺去供销社买东西，遇到了小李的媳妇。她拉着许诺的手，语气带着点同情：“许丫头，你可得做好准备啊！昨天我家小李说，顾团长跟赵四他们商量，要搞个‘隆重’的事，还说要让大家都来见证，你要是觉得不自在，可得跟顾团长说，别委屈了自己。”
许诺心里“咯噔”一下——隆重的事？大家见证？这不就是她最怕的热闹场面吗？她赶紧追问：“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具体的不知道，就听小李说，要在槐树下，还准备了红绳和银镯子。”小李媳妇叹了口气，“顾团长是个实诚人，就是有时候太直了，你多担待点。”
许诺谢过她，心里却开始打鼓。她想象着槐树下围满了人，顾长风单膝跪地，大家都盯着她看，她就觉得头皮发麻——这哪里是求婚，简直是公开处刑！
晚上，顾长风又在偷偷摆弄那个布包，许诺凑过去，故意问：“你这布包里装的是什么？是不是给我的礼物？”
顾长风吓得赶紧把布包合上，脸都红了：“没……没什么，就是……就是块普通的布，给你做裙子的。”
许诺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心里又气又笑——这个钢铁直男，明明是想给自己惊喜，却搞出这么多动静，还让整个大院都知道了，偏偏还瞒着她，生怕她知道。
她没再追问，只是靠在他身边，轻声说：“不管你要搞什么事，只要别太热闹就行。我怕人多，会紧张。”
顾长风的身体顿了一下，转头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愧疚：“你……你知道了？”
许诺笑了笑，点了点头：“差不多猜出来了。顾长风，我不用什么隆重的场面，也不用大家见证，只要你真心想跟我过日子，就算在槐树下吃碗泡面，我也愿意。”
顾长风看着她，耳朵红得更厉害了，却慢慢松了口气，把布包递给她：“这里面是……银镯子，我妈给的，还有块咸鱼图案的布，我跟老张师傅学了半天，才裁好的，想给你做个脚垫。”
许诺打开布包，里面躺着个亮闪闪的银镯子，用红绳系着，旁边是块浅蓝的扎染布，上面绣着个歪歪扭扭的咸鱼，针脚虽然粗糙，却满是心意。她心里暖暖的，抬头看着顾长风：“这个脚垫，我很喜欢。”
顾长风看着她的笑，心里的紧张终于散了，只是还有点不好意思：“那……那槐树下的饭，还吃吗？就我们俩，还有老张师傅和小徒弟，没人多。”
“吃啊。”许诺点头，把银镯子戴在手腕上，大小正好，“吃你煮的粥，就着咸鱼脚垫，挺好的。”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烘烘的。大院里的流言还在传，可许诺已经不怕了——她知道，顾长风的浪漫虽然笨拙，却满是真心，就算没有隆重的场面，没有众人的见证，这份真心，也足够让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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