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医师的银针虽未落下，但那冰冷的针尖和五竹骤然介入带来的压迫感，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范平心头。
他知道，自己如同在悬崖边走过一遭，袁宏道乃至其背后范建的疑窦，绝不会因此消散，只会如同暗处的苔藓，在沉默中悄然滋长。
蛰伏的伪装，已被撕开了一道裂缝。
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黑山之行，必须尽快！
不仅是为了资源，更是为了在真正的风暴降临前，获得一份足以改变局面的力量。
接下来的日子，范平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两件事上：一是疯狂修炼，巩固《基础养生诀》第二层，并竭力拓展那“真气覆膜”的范围与持续时间；二是通过范贵，不惜代价地收集一切关于黑山，以及那位陈医师和京都范府近况的消息。
修炼进展尚可，真气愈发凝练，覆膜已能勉强护住大半个上身，持续近二十息。
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一种更有效、更隐蔽的防御或者反击手段。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系统。
45点情绪值，依旧显得捉襟见肘。
列表上能兑换的，大多是一次性的消耗品或辅助技能，于他当前面临的困境，效果有限。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几乎被他遗忘的存在，给出了回应。
是夜，月隐星稀。
范平刚结束一轮艰苦的修炼，正感受着体内真气消耗大半后的空虚与疲惫，一个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突兀地在院中响起，并非来自脑海，而是真实的声音：
“你的真气，运转方式很笨。”
范平浑身一僵，猛地抬头。
只见五竹不知何时已站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下，蒙着黑布的脸“望”着他。
“五竹叔？”
范平心中惊疑不定。
五竹极少主动与他交流，更别提点评他的修炼。
“能量散而不聚，守而不发。”
五竹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遇到刚才那种探查，你只会硬扛，或者伪装。为什么不变？”
“变？”
范平愣住了？
“怎么变？”
他的《基础养生诀》走的是中正平和、温养自身的路子，攻击法门都几乎没有，更别提这种精细的变化。
五竹没有解释，只是突然抬手，对着数步外一块用来垫花盆的青石隔空一按。
没有任何声光效果，但范平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其凝聚、冰冷、不带丝毫生机的气息一闪而逝。
下一秒，那块坚硬的青石表面，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深约半寸、边缘光滑如镜的掌印！
仿佛那不是石头，而是松软的泥土。
范平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何等恐怖的控制力与真气（或者说，是五竹独有的那种能量）性质！
“你的基础不错，能量性质……偏向生机与守护。”五竹收回手，“守，不一定非要硬扛。水至柔，也能穿石。你的能量，为什么不能变得……‘滑’，或者‘冷’？”
“滑”？
“冷”？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范平脑海中炸响！
一直以来，他都拘泥于《基础养生诀》固有的温和属性，想着如何加强防御，却从未想过改变其性质！
是啊！
真气是能量的一种形式，为何不能引导其产生变化？
就像水，可以是液体，也可以是冰！
《基础养生诀》的真气蕴含生机，偏向温和，但这不代表它不能模拟出其他的特性！
不需要本质改变，只需要在应用时，进行短暂的形态或者说“意象”上的转化！
“多谢五竹叔指点！”
范平心悦诚服，对着五竹深深一揖。
这一揖，发自内心。
五竹没有再说话，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范平站在原地，心潮澎湃。
五竹寥寥数语，却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这不仅仅是技巧，更是一种战斗和生存的思维方式！
他立刻重新盘膝坐下，不顾身体的疲惫，开始尝试。
引导那温和的、充满生机的气流，想象它们不再是温暖的溪流，而是冰冷滑腻的寒泉……起初毫无反应，真气依旧按照固有的轨迹运行。
但他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地尝试，用意念去引导，去“观想”。
时间流逝，东方渐白。
就在他精神即将耗尽之际，那食指粗细的气流在流过手臂经脉时，性质似乎真的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改变！
不再那么温顺，而是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滞涩”与“冰凉”感！
成功了！
虽然只有一丝，持续时间也短得可怜，但这证明了他的想法是可行的！
他强忍着激动，找来一杯水，将那一丝性质改变的真气逼至指尖，轻轻点入水中。
下一秒，他瞳孔骤缩。
只见那杯普通的清水，以他指尖为中心，水面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了一小片薄薄的冰晶！
虽然转瞬即化，但那刺骨的寒意，真实不虚！
他的《基础养生诀》真气，竟真的能催生出冰寒之力！
虽然这冰寒极其微弱，远不足以伤敌，但若用于防御呢？
若将那“真气覆膜”的属性，临时转化为这种带着“滑腻”与“冰寒”的特性，是否能让对手的真气探查受阻，甚至被那突如其来的寒意所干扰？
范平的心脏砰砰狂跳！
他终于看到了破局的希望！
这不仅是一种防御技巧，更有可能成为他的一张底牌！
接下来的几天，范平完全沉浸在对这种真气性质变化的摸索与练习中。
他将其命名为【寒濡诀】，取冰寒与滑濡之意。
进展依旧缓慢，但方向明确，每一点进步都让他信心倍增。
而范贵那边，也带来了新的、至关重要的消息：
“平哥儿，打听到了！那个陈医师，是京都‘回春堂’的坐堂医师，但回春堂背后，似乎有宫里贵人的影子！”
“他离开澹州后，直接就回了京都，没回范府复命！”
另外，黑山那边，官府的封锁好像松了点，据说是州府大人顶不住上面催问矿产的压力，允许有路引的采药人和猎户在特定时间、特定路线进山了，但严禁深入！”
宫里贵人？
范平眼神一凝。
看来，关注他这具身体的，不止范建一方。
而黑山封锁松动，更是天赐良机！
虽然限制依旧很多，但至少有了进去的可能！
就在这时，袁宏道再次来访。
这一次，他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色。
“二公子，”他叹了口气，“京都传来消息，老爷……在朝中遇到些麻烦，似乎与儋州水患的赈灾款项有关，遭人弹劾，虽无大碍，但心情郁结。”
“老爷来信说，甚是挂念两位公子，尤其是二公子您的身体……”
范平心中冷笑，这是要打亲情牌，还是想借此试探什么？
他面上却露出担忧和急切：“父亲……父亲他没事吧？我……我什么都做不了……”
他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扮演着一个无力为父亲分忧的病弱儿子。
【叮！来自袁宏道的观察+5！算计+3！】
余额跳到53点。
袁宏道宽慰道：“二公子不必过于忧心，老爷能应付。只是……若二公子身子能再好些，老爷想必也能宽慰不少。”
他话锋一转，似是无意中提及，“说起来，澹州城外往西七十里，有一处‘红叶庵’，庵主精通药理，庵后有一眼温泉，据说对调理虚症颇有奇效，环境也清幽。”
“二公子若想去散散心，调养几日，老奴或可安排。”
红叶庵？往西七十里？
范平的心猛地一跳！
那个方向，正是通往黑山的方向！
虽然距离黑山还有一百多里，但这无疑是一个绝佳的跳板和借口！
袁宏道是真心建议？
还是说又是一个试探？
亦或是……想借机将他调离老宅，方便做些什么？
无论如何，这个机会，他必须抓住！
范平抬起头，脸上露出向往又有些怯懦的神情：“……温泉？真的……对我有用吗？我……我可以去吗？”
他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病患对康复的渴望。
“若二公子愿意，老奴这就去安排。”袁宏道笑容温和。
“那……那就有劳袁先生了。”
范平细声应下，垂下眼睑，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锐利光芒。
红叶庵？黑山？
无论前方是温泉还是龙潭，这一步，他都必须迈出去了。
蛰伏的日子即将结束，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而他手中，已然多了一张名为【寒濡诀】的，冰冷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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