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晦之夜的战斗结束了，废墟重归死寂，只有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和能量碰撞后的扭曲感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顾夜冥单膝跪地，粗重地喘息着，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砸在尘土里。他体内的神血依旧奔腾，却不再是失控的暴戾，而是一种酣畅淋漓后的疲惫与前所未有的平静。方才与沈清弦神力交融的瞬间，那种心意相通、力量共鸣的感觉，让他灵魂都在战栗。
他抬起头，目光急切地寻找着那个清冷的身影。沈清弦靠在不远处的断墙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睫低垂，掩去了眸中的情绪，但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紧抿的唇线显示着他此刻的虚弱。
“清弦！”顾夜冥心中一紧，强撑着站起身，踉跄地冲到他面前，想伸手扶他，又怕自己的触碰会加重他的负担，手悬在半空，声音带着未散的沙哑和浓浓的担忧，“你怎么样？”
“无碍。”沈清弦抬起眼，琥珀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疲惫，声音很轻，“力量消耗过度，休息便好。”他的目光扫过顾夜冥，确认他除了脱力并无大碍，心下稍安。刚才那一刻的共鸣，也让他消耗巨大，但奇异的是，体内那枚躁动的神格碎片，似乎也因此稳固了一丝。
苏言这时才从掩体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脸上混杂着惊魂未定和极度兴奋。“太……太不可思议了！刚才那股能量反应……简直超出了我的仪器测量上限！你们……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他抱着几乎要爆表的探测仪，看向两人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探究。
顾夜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少废话！赶紧看看周围还有没有残留的鬼东西！”
苏言缩了缩脖子，连忙检查仪器：“邪气浓度正在快速下降……核心节点的能量波动几乎消失了。阵法……好像被暂时破坏了。”但他随即又皱起眉头，“不过，地底深处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残留反应，很隐晦，像是……蛰伏起来了。”
“果然没彻底解决。”顾夜冥眼神一沉，拳头握紧。
“此地不宜久留。”沈清弦直起身，虽然脚步有些虚浮，但语气依旧冷静，“刚才的动静不小，可能会引来校方或其他人。”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了手电筒的光束和隐约的人声，显然是学校的保安被之前的异响惊动了。
“快走！”顾夜冥立刻上前，这次不再犹豫，一把扶住沈清弦的手臂，将他的重量分担到自己身上。触手的瞬间，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微凉和细微的颤抖，他心头一痛，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苏言也反应过来，迅速收拾好东西：“我知道一条小路！”
三人借着废墟复杂地形的掩护，在保安赶到前，悄无声息地撤离了现场。
回到沈清弦那间狭小的出租屋，气氛有些凝滞。顾夜冥不容分说地将沈清弦按在唯一的椅子上，自己则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像一头困兽。苏言则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飞快地操作着笔记本电脑，整理着刚才记录的数据。
“那玩意肯定没死透！”顾夜冥猛地停下脚步，看向沈清弦，金红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怒火和后怕，“它盯上我了！这次没得手，肯定还有下次！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把它揪出来！”
沈清弦闭目调息，闻言缓缓睁开眼：“敌暗我明，贸然行动是下策。”他看向苏言，“苏言，你之前找到的那本手抄本，以及关于废弃宿舍楼的线索，是关键。”
苏言立刻抬头，推了推眼镜：“对！那本手抄本里的‘心蚀之种’和实验记录，很可能就是针对顾同学这种特殊体质的设计！而那个废弃宿舍楼的三楼房间，绝对是重要的据点！我怀疑，那里可能还有更多线索，甚至……是布阵者的老巢！”
“那就去端了它！”顾夜冥杀气腾腾。
“不行。”沈清弦摇头，“对方不是普通人。能布下这种邪阵，必然有所依仗。我们今晚消耗过大，需要时间恢复。而且，”他顿了顿，看向顾夜冥，“你的神血刚稳定下来，不宜再受激激。”
顾夜冥张了张嘴，想反驳，但看到沈清弦苍白的脸色和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听你的。”
苏言看着两人的互动，眼神闪烁了一下，试探性地开口：“那个……沈同学，顾同学，你们刚才那种……配合，是怎么做到的？那种力量……”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那绝非普通学生该有的能力。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顾夜冥眼神锐利地看向苏言，带着警告。
沈清弦沉默片刻，淡淡开口：“一些家传的……特殊方法，不足为外人道。”他给了个模糊却合理的解释，将超凡力量归因于“家传秘术”，这在怪谈范畴内是可以接受的。
苏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但眼底的探究之色并未减少。他转而说道：“我会继续分析数据，同时想办法查查那栋废弃宿舍楼的背景和近期出入记录。一有发现，马上通知你们。”
“嗯。”沈清弦点头，“辛苦了。”
苏言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沈清弦和顾夜冥。空气变得有些微妙。
顾夜冥走到沈清弦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他，声音低沉而认真：“清弦，刚才……谢谢。”若不是沈清弦关键时刻的引导和共鸣，他可能真的会彻底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沈清弦垂眸看着他，少年棱角分明的脸上还带着战斗后的疲惫和一丝未散的戾气，但那双总是桀骜不驯的眼眸里，此刻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和……依赖。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顾夜冥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想问清弦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想问他们之间那种奇妙的力量联系，更想问……他们以后该怎么办。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笨拙的承诺：“我会尽快掌控好力量，不会再拖你后腿。”
沈清弦看着他眼中那份近乎固执的坚定，心中微微一动。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了顾夜冥的眉心。一丝微凉的星辉缓缓渡入，帮助他平复着体内依旧有些躁动的余波。
“静心休养。”沈清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顾夜冥闭上眼，感受着那熟悉的清凉气息，心中一片安宁。他忽然觉得，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再大的风浪，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月晦之夜终于过去。但黎明带来的，并非安宁，而是更深沉的迷雾和即将到来的、更大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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