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汤记:南宋临安的食疗往事
兔肉百合枸杞汤:药炉边的临安雪
咸淳十年的冬夜,临安城的雪下得紧。陈沂公的书房里,药炉正咕嘟着乳白的汤,百合瓣在沸水中舒展如宣纸,枸杞子浮沉着像未落的星子,兔肉块炖得酥烂,筷子一挑便能分离——这碗兔肉百合枸杞汤,是给年迈的太夫人安神用的。
百合要剪去黑边,管家老周蹲在炭炉边,手里的竹筷拨弄着锅里的食材,先生说这黑边是郁气所结,不除净,汤就带了躁性。陈沂公站在窗前,看着庭院里被雪压弯的梅枝,想起三个月前太夫人突然视物昏花,夜里总说心悸,太医诊断是肝阴不足,心神失养,开的方子就是这道汤。
按《饮膳正要》的法子,兔肉要先切成两指宽的块,用沸水焯去血沫,这步叫;百合得选兰州产的卷丹百合,瓣厚肉实,用温水淘洗时要顺着纹路轻揉,免得揉碎了;枸杞须是宁夏中宁的,泡发后水色澄黄,若是发乌,便是陈货。老周边操作边念叨:兔肉性凉如秋露,百合清心似寒玉,枸杞滋肝若晨露,三者同煮,是给心火上炎的人呢。
太夫人喝第一口汤时,鬓边的银丝在烛火下泛着微光。她近来总说眼里像蒙着纱,夜里常被噩梦惊醒,陈沂公知道,这不仅是老眼昏花——元军已渡过长江,临安城里的官宦人家,谁不是心头压着块冰?这汤里的百合,太夫人舀起一瓣,倒让我想起年轻时在西湖边看的荷花,清净。
陈沂公忽然想起淳佑年间在岳麓书院求学,先生讲《黄帝内经》时说:食疗者,食亦药也。那时同窗们用瓦罐煮这汤,兔肉是山民猎的野兔,百合采自岳麓山,枸杞晒得皱巴巴,可喝下去,照样能让苦读的学子安神定志。如今在临安的深宅大院里,食材精致了,心境却不如当年澄澈。
葡萄当归煲猪血:战火中的血色良方
德佑元年的春日,文天祥的军中帐里,军医正用瓦罐煨着药汤。当归的药香混着葡萄的甜气,猪血块在汤里沉浮,像未干的血渍——这道葡萄当归煲猪血,是给伤兵补气血的,也是给这支疲惫的义军的。
当归十五克要选岷县的马尾归,须根多的才有力气;党参得是潞州的,断面菊花心越明显越好。军医的声音带着沙哑,他的药箱里,葡萄是从元军溃兵那里缴获的,猪血是杀战马时留的,阿胶则是百姓塞给他的救命钱。按方子,猪血要先在沸水里焯去浮沫,这步叫;当归党参切片时要顺着纤维切,让药性顺着肌理走;最后下阿胶时,得用竹筷不停搅动,免得黏锅底。
伤兵们喝汤时,没人说话。一个断了左臂的小兵,喉结滚动着,汤里的猪血让他想起同袍喷在城墙上的血。军医拍着他的背:这当归是血中圣药,葡萄补气血如甘霖,猪血引药入血分,喝下去,力气就回来了。他没说出口的是,这汤里的阿胶,是用三个兵卒的军饷换来的。
文天祥掀帘进来时,药汤的热气在他胡须上凝成水珠。他刚从前线回来,甲胄上的血渍还没干透,拿起瓦罐喝了一大口,当归的辛香辣得他眼眶发热:当年在赣州任上,用砂壶炖这汤,葡萄是自家院子结的,猪血是屠户送的,那时只当是寻常滋补,如今才知,这汤里的血气,是百姓盼着我们守住的江山啊。
军医忽然想起咸淳年间在临安药铺,富家子弟喝这汤要加冰糖,说猪血腥气,可在这军营里,伤兵们连汤渣都舔得干干净净。他望着帐外的春光,葡萄藤已抽出新芽,可这江南的土地,不知还能结出多少甜葡萄?
双汤合璧:食疗里的世道人心
临安城破那天,陈沂公带着太夫人的汤碗逃出城。他在天目山遇到文天祥的义军,军医正给太夫人喂葡萄当归煲猪血——老太太喝惯了清润的百合兔肉汤,初尝这带着药味的血汤,皱了皱眉,却还是咽了下去。
食疗哪有定法?文天祥笑着说,太平年月喝百合汤清心,乱世就得喝猪血汤补气血。陈沂公看着两个汤碗放在一起,一个乳白如月光,一个暗红似血色,忽然明白:食材无贵贱,药方无新旧,能安抚人心、延续生机的,便是良方。
后来,太夫人的兔肉百合枸杞汤,成了义军中女眷的安神药;文天祥的葡萄当归煲猪血,成了溃兵们的救命汤。当元军的铁蹄踏过江南,这两道汤的方子,被百姓藏在《食疗方》的夹缝里,像两粒埋在土里的种子——它们记得临安的雪,也记得义军的血;记得太平岁月的清雅,也记得战火纷飞的壮烈。
多年后,有人在废墟里找到这两个方子,兔肉百合枸杞汤的旁边,有人批注:心清则目明,乱世更要守心;葡萄当归煲猪血的下方,写着:血浓于水,气血足则筋骨强。原来食疗的真谛,从来不止于滋补身体——它补的是世道的元气,疗的是人心的创伤,就像那碗百合汤里的清净,猪血汤里的血性,终究会在时光里,熬成民族的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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