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
就在李长河内心被绝望一点点侵蚀时,一个干部推开了收容所的大铁门。
干部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目光精准落在了墙角。
“李长河!过来!”
李长河心脏狂跳,手脚并用着冲了过去,中途还差点被地上杂物绊倒。
“干部同志!是不是...是不是有我舅的信儿了?”
干部看着他急切的样子,终于点了点头:
“嗯,红星轧钢厂那边回话了。”
听到确切答复,李长河的耳朵嗡嗡作响。
“厂里保卫科核实过了,确实有一位七级钳工,名字就叫易中海。”
阵阵眩晕感袭来,李长河下意识扶住墙面。
成了!
易中海真实存在!
“太好了!谢谢干部同志!谢谢!”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然而,干部接下来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厂已经通知到易中海本人了,他要是认你这个外甥,自然会带着街道开的证明来领你出去。”
随后,干部语气顿了顿,看着李长河煞白的脸,一字一句补充道:
“他要是不来,或者不认你......”
“那你就属于查无实据的盲流,要按规矩遣送回原籍,收容所不养闲人!”
遣返?!
刚升起的狂喜瞬间被恐慌取代:
系统还没开启...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易中海会不会觉得我是骗子?”
“或者怕我拖累他?’
随着各种糟糕的可能性在脑子里冒出来,李长河开始一遍遍祈祷:
“一大爷、亲舅舅...您老人家发发慈悲,一定要来啊!”
“狗系统给点力啊,保佑我那便宜舅舅脑子别抽风!”
最后这个念头冒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荒诞和悲凉。
接下来的等待过程,真真儿是度日如年。
李长河不再练习蹩脚的京腔,不再观察周围的人,甚至对开饭的声音都反应迟钝。
他整天盯着那扇吱呀作响的大铁门,耳朵竖得像雷达,捕捉着门外传来的任何一点脚步声、说话声。
每一次铁门被推开,李长河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
然而,进来的要么是送泔水的,要么是新送进来的盲流,要么是换班的看守......
每一次希望燃起,又迅速被失望浇灭。
“又不是!”
“怎么还不来?”
“是不是...真不来了?”
李长河开始胡思乱想:
易中海冷漠拒绝的画面、自己被押上遣返卡车的画面、回到鲁省面对一片荒芜的画面......
白天,他蜷缩在能看到大门的位置,像一尊望夫..望舅石。
晚上,他躺在冰冷的草席上,耳朵依旧支棱着,捕捉任何一丝动静。
收容所里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李长河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扇门,还有门外未知的命运。
......
时间退回两天前
红星轧钢厂,第二车间。
易中海紧盯着正在加工的庞大铸件,偶尔用手指关节轻轻敲击工件表面,随时判断进刀的深浅。
“易师傅!易师傅!”
车间门口,一个穿着灰色干部服的年轻人挥舞着纸条。
易中海眉头微皱,抬手示意徒弟贾东旭停下机器。
刨床的轰鸣声缓缓平息,车间里顿时安静不少。
易中海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上面是厂办潦草的字迹:
“易中海同志:接西郊收容所通知,有一自称你外甥李长河的鲁省籍少年(约17岁)前来投奔,现暂扣于该所,请尽快核实情况并前往处理。”
“红星轧钢厂办公室”
“外甥?长河?”
易中海喃喃自语,记忆深处的画面翻涌上来:
那个面容有些模糊的亲妹妹——春妮儿,穿着红嫁衣、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那个姓李的鲁省汉子上了牛车,消失在村口......
一晃快二十年了吧?
这二十年中,自己断断续续收到过几封简短的信,后来就彻底断了音讯。
他只能从信件的只言片语中,判断出妹妹日子似乎并不宽裕,但兄妹二人相隔千里...鞭长莫及。
而且易中海隐约从广播里听过,鲁省今年遭了大旱。
所以这是逃荒过来的?
这孩子...是怎么一个人走到四九城的?
诸多疑问涌上心头,易中海眼神甚是复杂:
这年头,多一张嘴,就是实实在在的负担——户口、粮食关系、工作、住处...哪样不是天大的难题?
“师傅,咋了?”
看着师傅凝重的脸色,贾东旭凑过来问道。
易中海摆摆手,没说话,只是把那张纸条揉成了一团。
他走到水槽边,用力搓洗着手上的油污。
水流声中,仿佛传来妹妹当年的道别声:
“哥,我走了...你多保重......”
晚上下班后,南锣鼓巷95号院,中院东厢房。
煤炉子上坐着个乌黑的砂锅,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赵桂芬(后面称一大妈)靠在床头,手里缝补着一件旧工装。
此时门帘一掀,易中海脸色深沉着走了进来。
他没像往常一样去炉子边烤烤手,而是直接走到床边的小桌旁,把手里那个皱巴巴的纸团往桌上一扔。
“厂里来了通知。”
一大妈停下针线,疑惑地拿过纸团,随后小心地展开。
她识字不多,但收容所、外甥、鲁省、逃荒这几个词还是认得的。
“这...这真是春妮儿的孩子?”
一大妈颤抖着问道:
“都逃荒逃到这儿来了...那孩子得多遭罪啊!”
她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少年形象。
“鲁省那么大,逃荒的那么多,谁知道是真是假?”
易中海烦躁地扒拉下头发。
“万一是骗子呢,这年头啥人没有?”
“可...可万一是真的呢,那可是你亲外甥,咱不能不管啊!”
一大妈坐直了些,语气急切。
“春妮儿命苦,嫁那么远...现在孩子一个人找到这儿,要是咱不认,孩子咋办?!”
“送回鲁省?那不是往死路上推吗!”
说着说着,一大妈眼圈就红了:
“再说,街坊四邻知道了会怎么说你?一个七级工...亲外甥饿死在收容所,你脸往哪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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