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大礼堂。
穹顶高阔。
空气凝滞如同铅块。
巨大的黑色挽幔垂落。
正中悬挂的八一军徽下方,一字排开七幅披着黑纱的遗像。
林崇山。林振国。林卫国。林卫民。苏梅。林锐。周木匠。
每一张面孔都定格在岁月里。沉静。肃穆。目光穿透时光。注视着下方。
肃立的军人。
如同钢铁森林。
深蓝、墨绿、纯白。陆海空三军。
从白发苍苍的老将到青涩挺拔的尉官,肩章上的星徽在冷光下无声闪烁。
无人交谈。无人移动。
只有笔挺的脊梁。
紧抿的唇线。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皮革、和一种沉重的悲伤。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整齐划一,如同战鼓闷雷。
十二名仪仗兵。
雪白手套,锃亮钢枪,肩扛覆盖着鲜红党旗的灵柩,缓缓步入礼堂中央。
脚步落下。精准同步。
砸在光洁如镜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沉闷而震撼的回响。咚。咚。咚。
哀乐起。低徊。呜咽。如同长风掠过荒原。
卷起千堆雪。礼堂内。上千颗头颅。同时垂下,整齐得如同刀切。
三分钟。只有哀乐在流淌。只有无声的悲怆在蔓延。
主祭台侧。
刘铮站得笔直,肩章上的大校星徽冰冷,他眼角余光死死盯着礼堂侧门入口,空无一人。
手里攥着的纸条,边缘已被汗水浸透。
「林峰绝笔」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李世军站在他身旁。
中将肩章沉甸甸的,脸色铁青。
嘴唇抿成一条凌厉的直线,他没看刘铮。
目光钉在灵柩覆盖的党旗上。指关节捏得发白。他在等。也在忍。
哀乐止息。
死寂。
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主祭人。
一位白发苍苍、胸前挂满勋章的老将军。
他拄着拐杖。走到台前麦克风后。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带着金属的质感。和难以掩饰的苍凉悲怆。
“同志们。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在这里。追思我们逝去的战友。亲人。英雄。林崇山将军。台州血战。身中十七弹。与敌寇同归于尽。尸骨无存……”
老将军的声音不高。每一个名字。每一段功绩。都像重锤。砸在寂静的礼堂里。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林振国同志。天涯湖。率尖刀连穿插敌后。双腿冻坏死。归国后。殁于病榻……”
“……林卫国同志。西南边境排雷。为救战友。扑向诡雷。粉身碎骨……”
“……林卫民同志。南方特大洪灾。带队封堵溃口。被洪峰卷走。遗体手中。犹紧攥沙袋绳……”
“……苏梅同志。随医疗队深入疫区。感染烈性病毒。为保研究数据。自愿隔离至生命最后一刻……”
“……林锐同志。联合国维和部队。为护难民区妇孺。被火箭弹击中。尸骨不全……”
“……周木匠同志。一位普通的老人。用他微薄的收入。养育了林家最后的血脉。他的善良。如同黑夜里的烛火……”
老将军的声音哽咽了。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尽了礼堂里所有的悲伤。
“……他们。是军人。是医者。是工匠。更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是民族的脊梁!他们的名字。曾被污蔑!他们的功勋。曾被掩埋!但今天!历史终于还他们清白!英魂不朽!忠烈永存!”
“鸣枪——!”
老将军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斩破沉寂!
哗啦!
礼堂两侧。二十四名持枪礼兵。动作整齐得如同精密机器。同时举枪。斜指苍穹。
“预备——!”
枪栓拉动的声音。冰冷清脆。汇聚成一片金属的寒潮。
“放!”
轰——!!!
第一轮齐射!
巨大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礼堂的墙壁上,震得穹顶嗡嗡作响!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
“放!”
轰——!!!
第二轮!
“放!”
轰——!!!
第三轮!
二十一响!每一次轰鸣。都像在宣告一个不屈灵魂的归处。
每一次硝烟腾起。都像在为一段蒙尘的历史正名。
枪声在礼堂内反复回荡。撞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心上。最终归于死寂。只剩下袅袅青烟。和更加沉重的肃穆。
就在这死寂的余韵里。
礼堂侧门入口。光线微微晃动。
一个身影。出现在门框的阴影里。
瘦削。挺拔。穿着一身崭新的、没有任何军衔标识的国防科大深蓝色作训服。
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
林峰。
他站在那里。像一杆刚刚淬火归鞘的标枪。无声无息。
身上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寒意。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淡淡的硝烟与铁锈混合的气息。
刘铮猛地扭头。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他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晃。
攥着纸条的手骤然松开。纸条无声飘落。他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那口气里。有石头落地的释然。有难以言喻的沉重。
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疲惫。他没有动。只是看着。
李世军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瞬间钉在林峰身上。
他看到了作训服领口内。若隐若现的、尚未完全消退的浅淡灼痕。
看到了少年周身那股沉淀到极致、几乎与这肃穆灵堂融为一体的冰冷气息。
他的眉头拧紧了一瞬。随即缓缓松开。眼神复杂。
最终。他只是几不可察地。对着林峰的方向。微微颔首。那是一个军人之间。无需言语的致意。
追悼会流程继续。
“向英烈。敬献花圈——!”
哀乐再次低回。沉重缓慢。
一队队军官。代表不同单位。
神情庄重肃穆。迈着精准的齐步。走向灵柩。
将手中巨大的、缀满白菊和松枝的花圈。轻轻摆放在灵柩周围。动作轻柔。如同安放沉睡的英魂。
轮到亲属。
刘铮和李世军对视一眼。同时迈步上前。
他们各自捧着一个素白的花圈。走到灵前。深深鞠躬。放下。
然后。他们的目光。同时投向侧门阴影里的那个身影。无声地等待。
礼堂内。上千道目光。如同无形的聚光灯。也无声地聚焦在那个角落。
林峰动了。
他抬起手。缓缓地。正了正头上的作训帽。
动作沉稳。然后。他迈开脚步。
一步一步。走向那排悬挂着遗像、环绕着花圈的灵柩。
他的步伐不快。却异常沉稳。每一步落下。都像踏在沉重的鼓点上。
深蓝色的身影。在墨绿、深蓝、纯白的军装海洋里。像一道孤绝而醒目的航标。
他走到灵柩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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