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永恒的、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唯有那最原始的、万物终点的“无”。
混沌道种在这片绝对的“无”中缓缓沉浮。它如此渺小,如此脆弱,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解,融入这片永恒的寂灭。道种内部,四道星钥的虚影黯淡如风中残烛,那道属于萧诚的神魂烙印,更是淡薄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下一缕微弱却顽固到极致的意志之火,在坚持着最后的明灭。
这里,是寂灭源眼的最深处,万物归墟的终点,连概念与存在本身都会被抹消的绝对虚无。纵是合体大能落入此地,也会在顷刻间道消神灭,化为最本源的“无”。
然而,这颗残破的混沌道种,却奇迹般地存在着。并非它有多强大,而是在它核心深处,那枚自诞生起就烙印其上的、属于“镇魔碑”的印记,正散发出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清辉。这清辉如同在狂风巨浪中守护着一豆灯火的琉璃罩,勉强隔绝了外界那足以湮灭一切的终极寂灭之力。但清辉也在不断被侵蚀、黯淡,道种的裂痕仍在缓慢扩大。消亡,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结束了吗……” 微弱的意志波动在道种内部回荡,那是萧诚(陈霄)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自爆道基,燃烧神魂,与那叛徒同归于尽……他本以为一切都已终结。可这缕执念,这守护的意志,这未完成的使命,却让他连“彻底死去”都做不到。只能在这永恒的虚无中,感受着自身被一点点磨灭的痛苦。
“爹……娘……梦梦……师尊……星钥……源眼……” 破碎的记忆片段闪过,带来的是更深的痛楚与不甘。父母刚刚脱困,生死未知;梦梦还在外界苦等;星钥破碎,源眼未封;叛徒未诛,大劫将至……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消失?
“不!我不能死!” 残存的意志发出无声的呐喊。但这呐喊在绝对的“无”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道种的裂痕,又扩大了一丝。镇魔碑烙印的清辉,又黯淡了一分。
绝望,如同这无边的黑暗,试图将他吞噬。
就在这缕意志之火即将彻底熄灭的刹那——
“嗡……”
道种内部,那四道几乎熄灭的星钥虚影,突然极其微弱地、同步地……闪烁了一下。青龙的生机,白虎的杀伐,朱雀的涅盘,玄武的镇压……四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根同源的力量,在这极致寂灭的压迫下,竟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共鸣。这共鸣引动了残破道种最深处那一丝最本源的——混沌。
混沌,并非虚无。虚无是“无”,是终结。而混沌,是“有”的起点,是蕴含一切可能的“原初”。寂灭是归于虚无,而混沌,却能在虚无中孕育新生。
“寂灭……尽头……便是混沌的……开端?” 一缕明悟,如同划破永夜的第一缕微光,在萧诚即将消散的意识中亮起。
是了!他的道,是混沌大道!包容万物,演化诸天,生死轮回,寂灭归墟,皆在混沌之中!寂灭并非混沌的敌人,而是混沌演化的一部分,是万物循环的一个环节!他之前对寂灭的对抗、排斥,甚至恐惧,实则落了下乘。真正的混沌,当包容寂灭,驾驭寂灭,在寂灭中寻得新生之机!
“我明白了……混沌非生非死,非寂非灭……它是一,也是万,是开始,也是终结……我之前的混沌道基,只重‘生’与‘演化’,却未能真正包容‘死’与‘归墟’……故而遇到极致的寂灭,便险些崩解……”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唯有历经最彻底的寂灭,方能见证最纯粹的混沌重生!”
福至心灵!那缕即将熄灭的意志之火,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是抵抗,而是……拥抱!主动引导道种内残存的混沌之气,不再死死抵御外界的寂灭之力,而是如同海绵吸水般,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去接触、去感悟、去……包容那一丝最本源的、最纯粹的“寂灭道则”!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这缕脆弱的意志便会彻底被寂灭同化,万劫不复。但萧诚已无路可退,这是他唯一的生机!
“嗤……”
道种与寂灭之力接触的刹那,剧烈的“消融”感传来,仿佛要将他的存在从概念上抹去。剧痛远超肉身神魂之苦,那是存在本身被否定的极致痛苦。意志之火剧烈摇曳,几近熄灭。
“坚守本心……我即混沌……寂灭亦是我……我即是无,无即是有……” 萧诚疯狂地运转着那源自血脉、源自《混沌轮回经》、更源自无数次生死磨砺的道心,坚守着那一点“我”的认知。
渐渐地,在无尽的痛苦与濒临消亡的恐惧中,一丝奇异的“平静”诞生了。他不再抗拒寂灭,而是尝试去理解它,去感受那万物终结、归于虚无的“道”。他“看”到了星辰的诞生与陨灭,看到了文明的兴衰与湮灭,看到了生命的绽放与凋零……一切有形的、无形的存在,最终似乎都指向同一个终点——寂灭。但这终点,并非绝对的死寂,而是另一种形式的“静”,是下一个循环开始前的“无”。
就在这玄妙的感悟中,他道种内核那一点混沌本源,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它不再仅仅是灰蒙蒙的混沌之气,而是开始向内塌缩,变得无比深邃、幽暗,仿佛要将一切都吸入其中,连光线都无法逃脱。但在那极致的“暗”与“无”中,又隐隐有一点“奇点”在孕育,那是最初的“有”,是开天辟地的“一”。
破败的道种外壳,在寂灭之力的冲刷下,加速崩解、消散。但内部的混沌本源,却在寂灭的洗礼下,褪去了杂质,变得前所未有的精纯与……深邃。四道星钥虚影,也在这过程中被彻底打散,化作最本源的星辰道则碎片,融入那不断塌缩、演化的混沌奇点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古。
当最后一缕道种外壳也化为虚无,当那缕残存的意志即将彻底融入寂灭时——
“嗡!”
那不断塌缩的混沌奇点,猛地停滞了!然后,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开天辟地般的“波动”,自那奇点中心爆发!
不是爆炸,而是一种“存在”的宣告!一种从“无”中诞生“有”的奇迹!
混沌奇点轰然扩张!并非变回原来的混沌之气,而是演化出了一片微型的、不断生灭的“宇宙虚影”!在这虚影中,地水火风轮转,星辰生灭演化,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的虚影在四方沉浮、咆哮、涅盘、镇压!中心一点,一个更加凝实、更加深邃、仿佛蕴含着无尽可能的混沌旋涡缓缓旋转,那是……全新的、融合了寂灭真意、经历了归墟洗礼的——混沌道基雏形!
不,或许已不能简单称之为道基。它更像是一颗种子,一颗在绝对寂灭中孕育出的、包含了“生”与“死”、“有”与“无”一切奥秘的——混沌道种!不灭道种!
而萧诚那缕残存的意志,则成为了这颗不灭道种最核心的“灵”。他并未“复活”,而是以一种更本源、更超然的方式“存在”了。他的意识与这颗新生的混沌不灭道种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我……即是混沌。”
一个淡漠、古老、仿佛源自太初的声音,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回荡。没有欣喜,没有悲伤,只有绝对的平静与洞察。
混沌不灭道种轻轻一震,表面那镇魔碑的烙印,似乎也发生了一丝变化,变得更加古朴,更加内敛,仿佛与道种本身融为了一体。它不再被动防御,反而开始主动地、缓慢地汲取着周围那无尽的、纯粹的寂灭之力,将其转化为滋养道种成长的“养分”。
在这万物终结之地,萧诚以最决绝的方式“死去”,又以最不可思议的方式“新生”。他不再是单纯的修行者,他的存在本身,已化为一种更接近“道”的形态——一颗在寂灭中孕育的混沌种子。
然而,新生并非终点。道种虽成,却极为稚嫩脆弱。它需要成长,需要养分,需要重新构筑“存在”的形态。而这片寂灭源眼最深处,虽是绝地,却也蕴含着最精纯的寂灭本源与破碎的万道法则,是混沌道种成长的绝佳“沃土”,也是最危险的“试炼场”。
混沌不灭道种微微闪烁,开始本能地、缓慢地旋转,如同一个微型的黑洞,小心翼翼地吞噬、解析、融合着周围一丝丝最微弱的寂灭之力与破碎道则。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婴儿学步,却坚定无比。
而在道种内部那不断生灭的宇宙虚影中,四象星钥的法则碎片,也开始缓缓重组、演化,与混沌道种结合得更加紧密。可以预见,当萧诚真正“归来”之时,四象星钥将不再是外物,而是他混沌大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威能将远超以往。
归墟深处,混沌重铸。一颗蕴含无限可能的种子,已在永恒的黑暗中,悄然萌发。外界的天翻地覆,亲人的肝肠寸断,叛徒的步步紧逼,寂灭的汹涌浪潮……一切都等待着这颗种子的破土而出,重定乾坤。
但此刻,他需要时间。在这时间与空间都失去意义的归墟尽头,混沌道种,开始了它漫长而孤独的成长与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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