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锋和苏晓来得很快。
不过半小时，两人便冒着瓢泼大雨赶到了这处位于市区的749局安全屋。秦锋依旧是一身笔挺的中山装，但眉宇间的凝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深。苏晓则换上了便于行动的作战服，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装备齐全，眼神锐利如鹰。
看到靠坐在床头、虽然虚弱但眼神清明的林九，秦锋明显松了口气，大步上前：“林顾问，你醒了！太好了！”他的语气中带着真挚的庆幸。在如今这个剧变伊始、人才凋零的时刻，林九这样的专业人士，是无可替代的宝贵财富。
苏晓也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关切：“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林九重复了对王胖子说过的话，目光却直接投向秦锋，“外面情况有多糟？”
秦锋没有客套，直接切入正题，语气沉重：“非常糟。全球通讯和网络时断时续，交通大面积瘫痪。畸变体出现的频率和强度都在增加，我们的人手和资源捉襟见肘。更重要的是……一些非物理层面的‘东西’，也开始活跃了。”
他调出随身携带的加密平板，展示给林九看：“这是过去一周，全国范围内上报的、疑似超自然事件的点位。数量是三个月前的几十倍！而且，能量反应模式多种多样，怨灵、煞尸、精怪……甚至一些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诡异现象，都在涌现。”
平板上，代表事件的红点密密麻麻，尤其是在一些偏远地区和人口流失严重的老城区，几乎连成了片。
“官方已经启动了紧急预案，成立了‘异常灾害应对总指挥部’，我们749局的权限和资源得到了极大提升，但面对这种全面爆发的态势，依然是杯水车薪。”秦锋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力感。
林九默默地看着，心中了然。空间屏障脆弱，不仅是物质世界的规则在松动，那些原本被压制在阴影层面的存在，也获得了登上舞台的机会。
“你刚才说，‘看’到了一些东西？”秦锋收起平板，目光灼灼地看向林九。苏晓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林九没有隐瞒，将自己苏醒时通过印记看到的三个画面碎片——血色月光下的废弃城镇、墙上的血字“它在井下”、以及浓雾中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详细描述了出来。
听完林九的描述，秦锋和苏晓的脸色都变得异常严肃。
“血色月光……浓雾……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苏晓低声重复着，似乎在回忆什么，突然，她猛地抬头，“秦处，这描述……很像档案里记载的‘血月迷踪’事件的特征！”
秦锋眼神一凝，迅速在平板上调取出一份加密档案：“没错！三年前，邻省一个因为矿区枯竭而废弃的小镇‘清河镇’，就曾爆发过类似的异常事件。当时连续三个满月之夜，小镇被诡异的血红色月光和浓雾笼罩，进入探查的三支小队共计十五人，全部失联，仅有一台记录仪传回最后一段模糊影像，里面就有类似抱娃娃小女孩的影子！事件最终被定性为A级（高度危险，可造成区域级灾难），封锁至今！”
他将档案中的清河镇地图和卫星图片展示给林九看。那是一座典型的因资源而兴、因资源而衰的山区小镇，建筑破败，街道空旷。
林九看着图片，手腕上的印记再次传来一阵清晰的温热感，并隐隐指向图片上小镇的某个方向——镇子西头，那口早已废弃的老井所在的位置。
“就是这里。”林九肯定地说，指着那口老井，“‘它在井下’。我的预感指向这里，那里是核心。”
秦锋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决绝：“A级异常事件复发，并且可能因为环境剧变而强化，必须立刻处理！否则一旦扩散，后果不堪设想！林顾问，你……”
他看向林九虚弱的状态，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很明显。以林九现在的情况，参与这种级别的行动，无异于送死。
林九却摇了摇头，眼神平静而坚定：“我必须去。只有我能‘看懂’那里的‘因果’。而且……”他抬起手腕，看着那道微微发热的印记，“它需要我去。这或许……是我恢复力量的关键。”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趟清河镇之行，不仅是为了解决危机，更是他重新连接力量、在这个崩坏世界立足的契机。赊刀人的路，从来都是在解决“因果”中前行。
沈兰心在一旁欲言又止，眼中充满了担忧，但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林九的决定。
王胖子更是急得直搓手：“九哥，你这身子骨……要不咱再养养？”
“没时间了。”林九看着窗外依旧没有停歇迹象的暴雨，“血月……什么时候出现？”
秦锋查看了一下天文数据和外勤报告：“根据观测和能量波动预测，下一次符合条件的‘血月’，就在明晚！”
时间紧迫！
“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出发。”林九对秦锋说道，然后又看向沈兰心和王胖子，“兰心，你留守，利用沈家的渠道，尽可能收集关于各类畸变体和异常现象的信息，分类整理，我们以后用得到。胖子，你跟我去。”
王胖子脸一白，但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行！九哥你去哪我去哪！”
沈兰心知道自己跟去可能会成为拖累，虽然担心，还是郑重答应：“你们一定要小心！”
行动计划立刻制定。由秦锋亲自带队，苏晓、林九、王胖子，以及另外四名经验丰富的“龙牙”队员，组成八人小队，乘坐经过改装、具备一定越野和防护能力的装甲车辆，立即前往距离江城两百多公里外的清河镇。
暴雨依旧肆虐，能见度极低。道路上随处可见抛锚的车辆和狼藉的杂物，甚至偶尔能看到远处田野中一闪而过的、体型异常庞大的黑影。广播里断断续续传来官方发布的避难警告和畸变体活动区域通报。
整个世界，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文明的外衣，露出了蛮荒狰狞的内里。
车队在泥泞和混乱中艰难前行了数小时，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清河镇外围的封锁线。
这里早已被军队戒严，铁丝网和路障将通往镇子的道路彻底封死。负责守卫的军官验明秦锋的身份后，才神色凝重地放行，并再三警告：“首长，里面信号完全屏蔽，能量读数极不稳定，我们放进去的无人机全部失联。请务必小心！”
车辆驶过封锁线，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外面的雨声似乎瞬间小了很多，但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下来。
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但云层背后透出的光线，却隐隐泛着一种不祥的暗红色。镇子入口处，歪斜的路牌上，“清河镇”三个字锈迹斑斑，被茂密的藤蔓缠绕。
街道上空无一人，两侧的房屋门窗大多破损，墙壁上爬满了黑绿色的苔藓。废弃的汽车停在路边，锈蚀成了空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霉菌、腐朽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腥气味。
最诡异的是，这里的植物异常茂盛，但形态扭曲，颜色暗沉，仿佛被注入了某种邪恶的生命力，张牙舞爪地侵占着每一寸空间。
“能量读数飙升！已达到b级临界点！而且还在上升！”一名队员看着手中的探测器，声音紧张。
“保持警惕，按照预定路线，前往西头老井。”秦锋沉声下令，队员们立刻呈战术队形散开，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
林九被王胖子和苏晓护在中间，他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这里的邪气浓度远超外界，对他这具毫无修为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压迫。但他手腕上的印记却越来越烫，那些模糊的预言碎片也似乎在脑海中变得更加清晰。
他强忍着不适，集中精神，努力捕捉着空气中流淌的“因果”痕迹。
突然，走在最前面开路的两名队员猛地停下脚步，举枪对准侧前方一栋三层小楼的二楼窗口！
“有动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那扇破碎的窗户后面，阴影晃动。紧接着，一个穿着八十年代流行的确良衬衫、身形虚幻、面色青白的中年男人，如同幻灯片一样，在窗口一闪而过！他眼神空洞，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不断重复着某个词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是残念体！”苏晓低声道，“强烈的恐惧或执念在特殊环境下形成的烙印，没有主动攻击性，但通常预示着附近有更强的灵体存在。”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街道两旁的房屋里，开始接二连三地浮现出各种模糊、扭曲的虚幻人影。有哭泣的女人，有奔跑的孩子，有茫然四顾的老人……他们都在无声地重复着生前的某个动作或片段，整个小镇，仿佛在上演一场盛大的、无声的亡灵默剧！
浓雾，不知何时开始从街道的各个角落弥漫开来，带着刺骨的阴冷，迅速降低着能见度。
“雾气来了！加快速度！”秦锋厉声喝道。
队伍加快脚步，朝着镇西方向突进。越往深处走，周围的亡灵残影越多，雾气也越浓。那些无声的表演，汇聚成一股巨大的精神压力，考验着每个人的神经。
就在他们穿过一条狭窄巷道，即将抵达地图上标示的老井广场时——
“嘻嘻……嘻嘻嘻……”
一阵空灵、飘忽，仿佛就在耳边的小女孩的笑声，清晰地穿透了浓雾，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瞬间汗毛倒竖！
林九猛地抬头，望向笑声传来的方向——广场中央，那口被石盖半掩着的老井旁边。
浓雾缭绕中，一个穿着褪色红色公主裙、怀里抱着一个眼睛位置是两个黑窟窿的破旧布娃娃的小女孩，正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
她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消散。
但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怨毒与冰冷，却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整个小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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