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日夜兼程,越是靠近云贵交界,道路越是崎岖难行。现代化的高速公路早已成为过去,他们只能沿着年久失修的国道、甚至是被杂草藤蔓部分覆盖的旧时公路艰难前行。窗外的景色也从丘陵逐渐变为连绵起伏、云雾缭绕的深山密林。
空气中的湿度极大,弥漫着植物腐烂和某种奇特泥土混合的气味,这就是当地人所说的“瘴气”。若非林九提前准备了特制的“清瘴符”分发给众人,光是这无处不在的湿热瘴气就足以让普通人病倒。
沿途经过的一些小型村镇,大多十室九空,残破不堪,墙壁上布满了诡异的涂鸦或是干涸发黑的血迹,显然也未能幸免于畸变体或其它异常的袭击。偶尔能看到一些幸存者聚集的简陋寨子,他们用警惕、恐惧甚至带着一丝敌意的目光,注视着这两辆明显不属于本地的车辆。
两天后,车队抵达了千苗山外围最后一个尚有军方驻扎的补给点——一个依托旧时林场建立的小型前哨站。
前哨站的负责人是一名皮肤黝黑、神色精悍的苗族中年军官,名叫石岩。他同时也是龙正华提到的那个“苗疆本地联络人”。
石岩对林九等人的到来表现得十分恭敬,显然已经接到了上级的死命令。但他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忧色,显示出前方情况的严峻。
“林顾问,你们终于来了!”石岩将三人引入指挥部,摊开一张手绘的、极为精细的千苗山地形图,黑水峒的位置被一个刺眼的红圈标注出来。
“情况非常糟糕。”石岩指着地图,声音低沉,“黑水峒及其周边大约五公里范围,已经完全被那种黑雾笼罩,我们的无人机一进去就失去信号,派进去的两支侦察小队,也……也都没能出来,最后传回的信息只有混乱的惨叫和……某种巨大的刮擦声。”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麻烦的是,这黑雾似乎在缓慢扩散!按照这个速度,最多再有一周,就会威胁到下游的几个寨子!我们尝试过用火焰喷射器和迫击炮轰炸黑雾边缘,但毫无作用,那雾气仿佛有生命一样,被打散后会很快重新凝聚。”
苏晓看着卫星图片上那如同墨汁般浓稠的黑雾,问道:“关于失联的考察队,有什么线索吗?”
石岩摇了摇头:“完全没有。考察队失联前最后一次通讯,是说他们在黑水峒发现了一些关于古老‘祖蛊’的奇特壁画,正准备深入调查,然后信号就中断了。”他补充了一句,“带队的是一位很有名的老教授,叫吴守仁,他对苗疆文化很有研究,但……唉。”
王胖子听得头皮发麻,小声对林九说:“九哥,这鬼地方听起来比黑风山还邪乎啊!又是雾又是蛊的……”
林九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黑水峒的位置,手腕上的印记持续传来清晰的灼热感,指向那片被标记的区域。他能感觉到,那里汇聚的因果混乱而邪恶,充满了生灵扭曲的痛苦与一种……古老而饥饿的意志。
“石队长,我们需要向导,熟悉进山小路,能避开已知危险区域的。”林九开口道。
石岩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林顾问,不瞒您说,现在附近的寨子,一听要去黑水峒方向,给再多钱也没人敢去。都说那是‘蛊神’发怒,降下了惩罚,靠近的人都会被诅咒……”
就在这时,指挥部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和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不敢去?老婆子我敢去!”
门帘被掀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是一位苗族老妪,身形佝偻,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如同干枯的树皮。她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黑色苗服,头上包着厚厚的头帕,手中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仿佛随手从山上捡来的老竹杖。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并不像普通老人那般浑浊,反而异常明亮,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与锐利。
石岩见到老妪,立刻恭敬地行礼:“阿婆,您怎么来了?”
被称为阿婆的老妪没有理会石岩,那双明亮的眼睛直接看向林九,上下打量着他,眼神中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惊奇。
“你就是上面派来的‘能人’?”阿婆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身上有‘灵’的味道,和山里那些发疯的东西不一样。”
林九心中微动,这老妪不简单,竟然能隐约感知到他体内木灵之种的气息。他起身,微微颔首:“老人家,晚辈林九。您愿意为我们带路?”
阿婆哼了一声:“不是为你们,是为了山里那些还没被蛊神吞掉的娃仔,也是为了弄清楚,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惊扰了祖山的安宁!”她顿了顿,竹杖指向地图上的黑水峒,“那条路,老婆子我年轻时候走过几次。能带你们到黑雾边上,再往里,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有这位熟悉地形、似乎还懂得些门道的阿婆带路,自然是求之不得。
事不宜迟,稍作休整,留下补给车和那名队员,林九、苏晓、王胖子以及坚持要同行的石岩队长,一行五人,跟着阿婆,徒步进入了莽莽苍苍的千苗山。
山路极其难行,根本没有路,全凭阿婆的记忆在密林、溪涧和陡坡间穿梭。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光线昏暗,四周寂静得可怕,连鸟鸣虫叫都听不到,只有众人踩在厚厚的腐殖质上发出的沙沙声,以及那无处不在、仿佛能渗入骨髓的潮湿感。
阿婆走在最前面,步履看似蹒跚,却异常稳健,那根老竹杖每次点地,都仿佛在感知着什么。
走了约莫小半天,前方的光线似乎更加暗淡,空气中开始出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味。
“快到了。”阿婆停下脚步,神情凝重地指着前方,“再往前不到一里,就是黑雾的地界了。都小心点,跟紧我,别乱碰任何东西,尤其是颜色鲜艳的菌子和虫子。”
众人心中一紧,更加提高了警惕。
果然,没走多远,前方的树林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隔开。树木依旧茂密,但枝叶的颜色变得暗沉发黑,仿佛被墨汁浸泡过。而在林木深处,浓郁得化不开的黑色雾气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翻滚,将视线完全阻断。那甜腻腐朽的气味正是从黑雾中传来,闻之令人头晕目眩。
即使站在边缘,也能感觉到黑雾中散发出的那种冰冷、死寂而又充满恶意的气息。
“就是这里了。”阿婆沉声道,“里面的情况,老婆子我也不清楚。你们……”
她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沙沙沙……沙沙沙……”
一阵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突然从侧前方的黑雾边缘传来!
只见黑雾翻涌,数十只拳头大小、通体漆黑、甲壳闪烁着金属光泽、口器狰狞的巨型蜈蚣,如同潮水般从雾中涌出!它们速度快得惊人,百足划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直扑众人而来!
更可怕的是,这些蜈蚣的身体周围,竟然缭绕着一缕缕细微的黑色雾气,显然已经与这诡异的环境同化!
“是黑雾里出来的毒虫!小心!它们的毒肯定变异了!”石岩队长厉声警告,手中的步枪已经对准了虫群。
王胖子吓得哇哇大叫,手忙脚乱地去掏林九给的符箓。
苏晓也举起了能量手枪,但面对如此数量细小且速度飞快的目标,能量武器效果有限。
就在这危急时刻,带路的阿婆却上前一步,挡在了众人前面。她看着汹涌而来的变异蜈蚣群,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而冷哼一声:
“哼!几个被污秽迷了心窍的小虫子,也敢放肆!”
她举起手中的老竹杖,并非打向蜈蚣,而是用杖尾在地上快速地划出了一个简单的、带着某种古老韵味的符号!
同时,她口中发出一种低沉、古怪、仿佛与山林共鸣的吟唱声。
那符号亮起微弱的白光。
下一刻,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凶猛扑来的变异蜈蚣,在冲到符号前约一米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纷纷焦躁地停了下来,昂起前半身,发出“嘶嘶”的威胁声,却不敢再前进分毫!
它们似乎……在畏惧那个简单的符号,以及阿婆的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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