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一惟露出几分冷硬的漠然:
“爸爸被气死,怪不到我身上,他临终的时候可想的还是申双双这个女儿,没有我一点儿责任,讨命债也得找死了的申双双去讨。”
“我只不过顺水推舟,巴望着他这个碍手碍脚的老东西早一些一命归西罢了。”
话语连落,他自己松下一口气,嘴边挂起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好似刚才是了却了他一桩藏了太久的心事。
“对了,还有依依。”
申一惟差点儿把他的小宝贝儿给忘了说。
“我收养她根本不是听信什么风水先生的‘旺族’理论,而是我自导自演。发泄自己的欲望是次要原因,我那么做,主要还是想讨妈的欢心。”
他在脑海里想象着申依依的音容笑貌,双手在空中尽情地描摹着她的脸型、体态:
“她的眉眼、身影,多么像当年青春美丽的双双啊~她的呖呖莺声,也是我教导她一比一模仿还原的妹妹。”
“把女儿养得像母亲的女儿,我的地位自然就更稳固了。”
他却随之闭上眼,隐隐叹气。
可惜双双的亲女儿一来,依依就作尘埃了。
现如今她更是落荒而逃,不晓去向。
唉……
老夫人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
儿子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坦坦荡荡,却像一把钝到极致的锈刀,在她苍老的心脏上慢慢割着,割得血肉模糊、发闷发紧。
她的泪不知何时已漫出眼眶,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浸透了满脸的沟壑,也浸透了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每一滴泪里,都是对女儿半生颠沛的锥心痛惜,都是对儿子自私歹毒的彻骨憎恨。
“不,还没完!”
申一惟的话并没有说尽,不满意的司昀昀摇着头,踮起脚逼近来,几乎要贴到他身上:
“我要问你,我妈妈得了血癌,我爸爸曾千里迢迢赶来申家恳求骨髓,你却告知他申家没人配型成功,你现在再回答一遍——当真没有吗?”
对方发问,申一惟便堆起讨打的笑容,睁动眼珠子轻声开口说:“有的啊~”
司昀昀虽早有此猜测,可当舅舅亲口承认的那一刻,她还是惊得心咯噔一下,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你爸爸来的时候,我确实按他说的,找了个由头带全家人去医院抽了骨髓配型,并不是一个都配不上……”
申一惟稍作停顿,脸上笑意加满,随即乐悠悠地启声,裹着藏不住的得意:
“家里人中,唯独我这个做哥哥的,跟你妈妈配型成功了。”
司昀昀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收缩。
申一惟继续说道:
“可我临到头反悔了。骨髓我有,但我就是不肯给!我就想让天之骄子的申双双被可怕的血癌折磨,活活地痛死、病死!”
他说着毫无人性的话语,竟还桀桀笑出声来,那笑声里满是精神扭曲的快意。
“申一惟!”
司昀昀的声音因极端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她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字字泣血:
“你怎么能这么狠毒?你是她的亲哥哥啊!”
申一惟面不改色,像死水一般。
司昀昀立刻转过身,看向主位上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老夫人。
声音之中即便带着哭腔也异常清晰:
“姥姥!你都听到了吧?这就是完整的真相!一个被他用尽心机、残忍歪曲过的事实!”
得知全部经过的老夫人嘴唇颤动,她的情绪再不能沉稳平静。
她的整个人,在方才已经历了一遭彻底性摧毁。
接下来的说话,她都是直抒胸臆,由爱由恨而发。
“申一惟!”
“你这个不肖的混账!”
“你这个畜生啊!”
与此同时,盘踞在申一惟脑内的意念操控的能量已然发挥殆尽。
方才被放大到占据他整个心神的贪念与戾气迅然收敛,并迅速缩回大脑中——它们原本应该待着的阴暗角落里。
他即刻恢复回来正常人的思想频率。
自己如何撺掇妹妹私奔、如何编造谎言离间亲情、如何眼睁睁看着妹妹受苦却见死不救的三番嘴角像幻灯片似的播放在申一惟脑海里。
“我……我刚才……”
申一惟张了张嘴,声若蚊蚋不可闻。
几道冷汗也瞬时从额角冒出流落。
他又看看老母亲,看到她那双燃烧着怒火与绝望的眼睛,万倍的心虚充盈于胸。
秘密已和盘托出,他自无颜面对,也自然不知所措,只惶恐着眼光看着母亲。
老夫人挪到他跟前,每一步都似踩在碎玻璃上,又沉又疼。
“妈……”申一惟惭愧地开了一次口。
老夫人近距离望着血脉流承的亲生儿子,方才强压的崩溃终于决堤。
积压了许久的痛心、愤怒、失望,在这一刻化作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申一惟脸上。
“啪!”
脆响在厅内炸开。
申一惟被打得偏过头,红痕又添一道在脸庞。
可他连捂都忘了,只维持着那僵硬的姿势,眼神空茫地落向地面。
仿佛那记耳光打碎了他最后支撑自己的一点体面。
“我自问我和你爸从没亏待过你,吃穿用度、读书前程,哪一样不是把心掏给你?可你这心是石头做的吗?人是狼崽子托生的吗?”
老夫人泪如雨下,声又抖又气:
“双双是你妹妹啊,骨肉相连、一脉相承!你怎能对她使出这种恶毒的计谋?她对你掏心掏肺,换来的就是你这个哥哥把她往绝路上推吗?”
她既真心又痛心地向儿子问道:
“为了钱,单单为了虚无缥缈的钱,你就真的能够做到践踏亲情、蔑视人权、剥夺生命?你是一个人还是一只禽兽?”
老夫人痛心疾首,心碎于儿子的自利狠绝:
“你害死了我的双双,气死了你的爸爸,你的双手沾满的是两位至亲的鲜血!你是申家的罪人,是我的仇人!我们的母子情分,到此结束!”
申一惟这样的人,根本不可堪当大任;
连血浓于水的亲缘在他眼里都可以成为夺权争利的工具,还有什么不能为他所牺牲?
申家不能毁在他手里。
她指着门口,手都在抖:
“滚!现在就给我滚出这个家!申家没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也没你这个儿子!你这辈子,别想再踏进来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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