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说的要到法院参加调解，并不是谎言。
只是法院给出的时间有两个，她选了可以用来当借口的这个。
在东区法院门口下了车，唐糖看着那辆防弹级豪车慢吞吞地、以与它身价不符的龟速挪远。
像极了它主人刚刚那副期期艾艾想约下次，又觉得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
笑意还没完全染上嘴角，就在半途变成了苦笑。
就说不能和这家伙待太久，理智会被他带跑，人也变得胡思乱想起来。
唐糖把那点愁绪压下，挺直腰杆进了法院大门。
叶律师已经在调解室里等她。
余子言和A大的代表律师也在里面。
那才是她今天需要拿出全部精力应对的战场。
……
和叶律师汇合后，唐糖就按照调解员的指引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调解员将唐糖的诉求和提交证据一一说明后，示意双方可以就争议事项进行协商。
余子言看起来比上次瘦了些。
但神奇的是他衣衫齐整、白皙脸庞打理得干净清爽，连半点胡茬都看不见，和他黯然神伤的表情格格不入。
脱离了情感寄托的滤镜，此时再看，唐糖轻易就能发现男人身上的违和。
他脑袋上那立着的头发是涂了发蜡吧？
还有心情和精力打扮，看来这场官司和风波，对余子言而言，并不完全是坏事。
她稍微一想，就能想到症结在莫家大小姐身上。
这家伙，别是拿她的官司去和大小姐卖惨装情圣了吧？
所以搞这种卖相不错的精致卖惨？
唐糖心中恶意揣测对方，面上倒是半点不露。
“我的账单已经把每一笔列清楚了，利率要求也符合规定，我认为这一块应该没有什么争议。”
余子言用受伤的眼神看向唐糖，语带颤抖。
“甜甜，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会告我？我们之间，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唐糖翻了个白眼，把手上的文件往桌面一丢，看向调解员。
“这种狗血言情的对话，也是调解程序必须走的流程吗？”
调解员也是新手，不然排不到周六这种班。
他充满歉意地对唐糖点头致意，看向余子言，语气平和中带着商量。
“被告请注意控制情绪，咱们就事论事，只讨论与案子相关的事项。”
一旦扯上男女感情，什么事情都能被搅成乱麻。
打工人也不想加这种毫无意义的车轱辘班啊。
余子言的眼有点红，他捂着额头轻声道歉。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我只是接受不了我们将近二十年的感情，最后居然变成了起诉状上冷冰冰的数字。”
他长叹一口气，看向唐糖。
“我知道分手让你很难过，但甜甜，你要讲讲道理。这些钱都是你自愿赠予给我的，我从来没有向你要过。”
“你提供给法院的记录也是这样，不是吗？”
“你一定要给我钱，给了以后又起诉我，然后按年利率12.4%收利息。”
“甜甜，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这是在拿我当理财投资呢？”
唐糖听到这话，第一反应不是愤怒。
这个男人在提出分手并肆意侮辱她的那个上午，在唐糖心里就已经死了。
他根本没有挑起她情绪的资格。
他不配。
她第一反应，是Z站那个视频下面所谓蓄谋仙人跳高材生的评论，果然是余子言发的吧。
给他钱是为了报复他。
这逆天的逻辑。
唐糖还没说话，叶律师先抗议了。
“这种没有证据的指控，是对我当事人的恶意污蔑。余先生请想好了再说，否则我们不介意在起诉书上再加一条。”
余子言立刻语气落寞地道了歉。
“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怪甜甜。我只是情感上受了伤害，有些口不择言。”
“甜甜，你应该懂我的。”
唐糖听不下去了。
当你对一个男人犯恶心的时候，是不会去欣赏他的演技的。
哪怕他现在演得比不少偶像剧里的油王男主都要真情实感、声泪俱下。
“我不懂，你就说还不还钱吧。”
“甜甜，你一定要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吗？”
“你只想着要赢，只想着站在上风。你从来不会设身处地，这就是我选择和你分手的原因。你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唐糖放弃了和他车轱辘掰扯，直接转向陪同一块来的A大代表律师。
“您怎么说？”
王律师推了推眼镜，有些无奈。
“我是作为A大论坛侮辱案的代理人过来进行调解的。”
余同学的借贷纠纷，不归他管啊。
“余同学的案子还是要以他自己的意见为主。”
唐糖懂了。
“那就是说不明白了，我要我的钱，余先生不想还钱。”
“调解失败，等上庭的意思，对吧？”
余子言痛苦地捂着脸，哽咽出声。
“不好意思，我需要调整一下情绪。”
在调解员的无措中，余子言夺门而出，留下唐糖等人面面相觑。
调解员慢了一秒，追到门边：“余先生？余先生！”
就知道周末加班肯定不会顺利！
调解员年轻的脸庞全是土色，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死感。
“几位稍等，我去找一下余先生。”
其实也不用找，他走出调解室，在走廊拐角就遇到了余子言。
他身边还跟了个一身名牌的女孩。
女孩小心扶着情绪崩溃的男人，目露怜惜与爱意。
两人关系一看就不清白。
“余先生，我们还在调解过程中，您看……”
余子言痛苦地闭着眼，眉头紧皱，难堪地举起单手挡住自己上半张脸，仿佛不愿让人看到他的男儿泪。
回话的是那个女孩。
“我是他朋友莫紫嫣，刚刚我在调解室外面都听到了。他现在情绪太差了，我可以陪着他一起进去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不过应该要提前告知他们调解机构。
而且，这次案子的当事双方是前男女朋友。
让明显跟男方暧昧的女孩作为陪同人，一起参与调解？
那画面太美，调解员有点不敢想。
“可以是可以，但……”
“可以就行，学长，我们进去吧。”
“我会陪着你的！”
莫紫嫣坚定地握紧了男人的手，想要通过这个举动给出自己的支持。
此时的她，油然而生一种拯救对方的责任感。
这个脆弱的、善良的、被伤害的男人，只有莫紫嫣能够帮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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