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陵、茅草屋。
郑和躬着身子以落后一个身位的距离，跟在了李贵妃的身后。
李贵妃穿着华服，未戴头饰，步履轻盈地在前面走着。
“郑公公，沈言那边再无争取的可能了吗？”李贵妃突然开口道。
相比较于皇陵的这位，李贵妃心中更倾向于沈言。
或者说，在她的心中，沈言是可控的，而这位根本无法常理揣度。
一旦解除他身上的禁制，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再者，目前陛下也无其他牵制这位的手段。
郑和紧趋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沈言他.......”
李贵妃没有让郑和说下去，从郑和的脸上，她就已经看到了答案。
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掠过她眼底，她猛地挥袖，加快了步伐，华服裙裾在荒草上拂过，发出簌簌轻响。
茅屋近在眼前。郑和抢前几步，在斑驳门扉上极有节奏地轻叩三下，随即垂手肃立一旁，屏息以待。
门扉被推开，中年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眼神打量了一番李贵妃，笑了笑。
“阴阳家少司命？”
“我那叔叔还真是有一手啊！”他轻笑出声，带着几分玩味。
被道破进宫前的跟脚，李贵妃面色平静如常，看不出喜怒。
“进来吧！”
.......
沈言与林平壤自出京之后，就埋头赶路，马不停歇。
在第五日，终于是赶到了西境肃州城。
今日的肃州城，喧嚣远胜往日。
四门洞开，车马辚辚，人流如织。
空气里弥漫着香烛、尘土与边地特有的粗犷气息
沈言与林平壤跟着进城的百姓，通过了城门口的检查。
找了一处茶馆歇脚，林平壤则是去城里调查情况。
沈言在茶馆二楼寻了一张靠窗户的桌子，点了一壶茶，就自顾自坐下，边喝茶，边从二楼看向外面。
街道上，两侧的商贩在大声叫卖着，百姓三五成群地逛着，显得非常大的热闹。
不一会儿，林平壤回来了。
“大人，肃州城今日有法会，据说宁王世子会出面！”
西境这边信奉喇嘛教，永乐帝在登基之后，为了稳固西境，不但派宁王镇守此处，更是封了喇嘛教几个活佛为法王。
沈言记得不错的话，应该是大宝法王、大成法王和大慈法王。
既然是法会，那么三位法王至少会出现一位。
沈言微微颔首，问道：“莫问和冯巧云，有消息吗？”
林平壤摇了一下头，“没有！”
他顿了一下，颇为疑惑道：“就好像他二人未曾来过这肃州城一般，我问了好几人，都说是没见过。”
“宁王在西境数十年，对于西境的掌控，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
“莫问与冯巧云贸然闯入西境，十有八九落在了宁王的手中。”
“就是不知道这肃州城来的是宁王麾下的哪一位！”
宁王麾下有四大高手，拳痴、枪仙、剑神和老瞎子。
其中又以老瞎子功夫最强，很久之前就听说老瞎子是一品大宗师巅峰了。
而且，生死蛊和血丹的事情，宁王肯定是有参与的。
那么有了这两个东西的加成，这四人的功夫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沈言思虑了一番，看了一眼天色，吩咐道：“晚上，你去肃州城大牢探一探！”
“是！”
林平壤抱拳领命。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从街道上响起。
沈言抬眸看过去，一支队伍从远处过来了。
街道上的百姓自发地站到了街道两边，纷纷侧着头看着队伍。
队伍最前，一名筋肉虬结的魁梧巨汉，腰间用粗绳牢牢缚定一面硕大皮鼓。
他双臂筋肉贲张，挥舞着裹布的木槌，每一次敲击都震得空气嗡嗡作响，鼓点直击人心。
在他的身后，是两个脸上画着奇怪纹路的少年，手中各自提着一个灯笼，灯笼上画着喇嘛教的神像。
再往后，一个巨大的佛像出现在视野当中。
佛像站在宽阔的木板之上，木板前后左右各有一根较粗的木棍，共有八人扛着木棍，将佛像抬在了肩头。
八人之后，又是十二人，踩着高跷，长衫没过脚跟，一直拖在了地上。
他们脸上戴着面谱，面谱是喇嘛教护教罗汉的模样。
再后面，就是跟着一群穿着红色僧服的喇嘛，足足有二十人。
他们手持法器，低眉垂目，口中诵念着晦涩的经文，梵音与鼓声交织，营造出宏大而神秘的宗教氛围。
看样子，应该是法会的队伍。
沈言就要收回视线，却在沿途的人群当中看到了一张熟面孔。
逍遥派的无启子！
他怎么来西境了？
无启子混在人群当中，正盯着走过去的法会队伍，突然他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不由抬头看向二楼。
却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
无启子眉头微蹙，眼中疑云更甚。
待队伍远去，他不再犹豫，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悄然尾随而去。
法会在金塔寺举行。
此时，金塔寺这边，已经聚集了很多的百姓，非常的热闹。
大宝法王凭栏而立，猩红僧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俯视着下方如蚁群般汇聚的虔诚信徒，脸上带着掌控一切的漠然。
旁边是一个穿着红色僧袍，慈眉善目的老者。
“大宝，世子殿下今日过来，是否会不妥？”
大宝法王嘴角勾起一抹哂笑，头也不回：“王爷既将西境交予世子，此地便由世子说了算。他想来凑个热闹，何人敢阻？”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还是说，你怕了？”
大慈法王怔了一下，随后垂下眉眼，“沈言已经离了金陵，不日就会到达肃州城，此时让世子殿下在此，不妥！”
“怎么？大慈，还没见到沈言，你就害怕了？”
大慈打了一个佛号，反问道：“你就不怕沈言摘了你的脑袋？”
“哈哈哈！”大宝法王骤然放声大笑，周身气息轰然鼓荡，宽大的僧袍无风自动，一股磅礴而略带邪异的气势弥漫开来，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谁摘谁的头颅，尚未可知！”
喇嘛教的三大法王，原本大慈法王实力最强，但随着大宝法王投靠了宁王，修为一日千里，转瞬就超过了大慈。
现在喇嘛教都是大宝法王说了算。
听大宝法王如此的自信，大慈法王也不再说话，闭上了眸子，重新入定。
大宝法王收敛笑声，目光重新投向下方汹涌的人潮，眼中寒光如冰刃。
他低声自语，每一个字都浸透着森然杀意：“天人？呵……本座，亦是天人！”
“沈言……只要你敢踏进这肃州城，本座定亲手摘下你的头颅，献予王爷，作他登临大宝的……第一份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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