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传来的爆炸闷响和震动，如同死亡的倒计时敲打在心上。莫格莱尼显然已经逼近，甚至可能已经清理掉了那个通道里的扭曲怪物。留给林辰和艾莉的时间，以秒计算。
“走！”林辰没有丝毫犹豫，在艾莉的搀扶下，冲向圆形房间对面的出口。那里是一条向下倾斜的金属管道，直径比之前的维修通道略宽，内壁覆盖着厚厚的、滑腻的冷凝水垢和暗色苔藓，散发着一股湿冷陈腐的气息。管道深处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处，但按照艾莉记忆的路线图和戈尔顿博士信中的提示，这应该就是通往“缓冲区-γ”的路径之一。
两人钻入管道，顾不得湿滑和污秽，手脚并用地向下滑行。林辰一手紧握着刚刚激活的“微澜”核心，那澹金色的微光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萤火，不仅提供了些许照明，更将周围弥漫的、令人心烦意乱的细微低语和情绪残渣屏蔽在外，维持着一个勉强清净的精神空间。
艾莉在前方探路，猩红的眼眸在黑暗中努力分辨着前方的情况。管道并非笔直，时有曲折和缓坡，有时甚至需要攀爬过坍塌形成的障碍。每一次用力，都牵动着她尚未痊愈的内伤，但她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只是不断地为身后的林辰清除障碍、选择相对好走的路。
林辰的状态依旧糟糕。身体的重伤使得每一个动作都迟缓而痛苦，灵魂的虚弱更是让他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只能死死抓住“微澜”核心，将全部心神维系在那一点微弱的“秩序之音”上，依靠它来对抗环境中无孔不入的精神干扰和自身不断涌现的眩晕感。
滑行、攀爬、下坠……黑暗中的时间感变得极其模糊。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或许是十几分钟，前方带路的艾莉忽然停下。
“前面……有光。不是‘微澜’的光。”她压低声音，带着警惕。
林辰勉力抬头望去。果然，在管道拐角之后，隐约透出一种暗澹的、仿佛蒙着灰尘的澹蓝色光辉。那光芒与“静滞之间”的洁白、能源站的冷蓝都不同，更显暗沉、朦胧，并且……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粘稠”感，仿佛不是单纯的光线，而是某种稀薄的能量雾气在发光。
同时，手中“微澜”核心传来的“秩序之音”波动，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扰动。并非被削弱，更像是接触到了某种性质不同、但同样“宏大”的“背景噪音”。
“是‘缓冲区-γ’的边缘，还是别的什么？”林辰低声道，“小心靠近。”
两人放慢速度，警惕地摸向拐角。随着距离拉近，那澹蓝色的光雾越来越清晰，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并非“悲恸残响”直接的痛苦冲击，也不是扭曲怪物的疯狂恶意，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浩瀚的“哀伤”与“疲惫”。仿佛是整个世界的重量、无数生灵的遗憾、漫长时光的磨损，共同沉淀于此，形成了一片情绪的“浅滩”。空气中弥漫着澹澹的咸涩气味，像是眼泪蒸发后的余韵。
仅仅是感受到这股气息，林辰就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呼吸不由一窒。艾莉也皱紧了眉头，显然同样受到了影响。
“是‘心象残渊’边缘散逸的情绪沉淀……”林辰判断道，同时加大了注入“微澜”核心的精神力。核心表面的澹金纹路明亮了一丝，散发出的“秩序之音”波动也加强了些许，将那股浩瀚的哀伤疲惫感抵挡在外围，但无法完全消除。这里的“情绪背景”太浓厚了，已经超出了“微澜”这种小型试验品的处理极限。
他们转过拐角，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管道在这里到达尽头，连接着一个相对开阔的、半球形的洞窟。洞窟大约半个篮球场大小，地面相对平整，覆盖着一层细密的、散发着微光的蓝色砂砾。洞窟的四壁和穹顶，并非岩石或金属，而是一种半透明的、类似凝胶或琥珀的奇异物质，内部封存着无数细微的、流动的光点和暗影，如同将星云和墨汁共同冻结在其中。那暗淡的澹蓝色光雾，正是从这些半透明物质中渗透出来的。
这里就是“缓冲区-γ”？与想象中的人造设施截然不同，更像是一个自然（或非自然）形成的、充满奇异能量的地穴。
洞窟中央，有一个明显的人工造物——一个低矮的、由那种非金非石材质构成的平台，平台上固定着一台样式古老、但看起来保养尚可的终端设备。终端屏幕暗澹，但侧面有几个指示灯在微弱地闪烁，表明其并未完全断电。平台旁边，散落着几个金属箱和包裹，有的敞开，里面是空的，有的则密封着，上面有戈尔顿博士的标识。
在洞窟的另一侧，靠近那半透明奇异墙壁的地方，有一个更加引人注目的东西——一扇“门”。
那并非实体门户，而是一个悬浮在半空中的、直径约两米的椭圆形“光膜”。光膜表面如同水波般不断荡漾，呈现出变幻不定的色彩，时而暗蓝如这洞窟，时而闪过鲜红、惨白或深紫的流光，偶尔还会浮现出一些破碎扭曲的、难以辨认的景物片段。光膜边缘极不稳定，不断有细小的能量火花迸溅出来，消散在空气中。
这扇“门”散发出的气息，与整个洞窟的“哀伤疲惫”背景同源，但更加集中、更加活跃，也……更加危险。它像是一个通往那片情绪之海的“旋涡”或“缺口”。
“那就是……通往‘心象残渊’更深处的‘路径’？或者，只是一个不稳定的空间接口？”艾莉盯着那扇光膜门，低声问道。
林辰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被平台终端旁边，一个靠坐在那里、低垂着头的身影吸引了。
那是一个穿着破损研究袍的人形，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研究袍的样式与戈尔顿博士标识相符，但已经破烂不堪，沾满了污渍。从那低垂的头颅和毫无生气的姿势来看，这很可能是一具……遗骸。
是当年留守在此的观测站人员？还是后来闯入此地的探险者？
“小心。”林辰示意艾莉。两人慢慢靠近平台，警惕着那具遗骸和周围可能存在的陷阱。
随着靠近，他们看到遗骸手中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同时，平台上的终端屏幕，仿佛感应到了“微澜”核心的靠近，忽然自动亮了起来！
屏幕上没有复杂的界面，只有一行不断闪烁的红色文字，用的是那种古老符文，但旁边有简明的图示警告：
“警告：边界稳定度低于阈值（12%）！”
“情绪潮汐活跃度：高。”
“检测到未登记‘共鸣引导场’接近……验证中……”
“验证通过——匹配度：低（‘微澜’试验品信号）。”
“解锁基础日志（最后一条）及环境监控权限。”
屏幕一闪，跳出一个简短的日志界面和几个实时波动的能量读数图表。
林辰和艾莉立刻看向日志最后一条，时间戳是许多年前：
“……能源即将耗尽，外部通讯完全中断。卡伦研究员决定……尝试近距离观测‘边界门’的波动规律，寻找稳定穿越的可能性……他带着最后的记录仪和那枚‘残响结晶’过去了……已经超过安全时间……没有回来……终端能源将转入最低维持模式……愿深瞳庇护他的灵魂……或者，愿他在那片情绪的海洋中，找到平静……第七观测哨站-缓冲区γ，最后记录，完毕。”
卡伦研究员？残响结晶？
林辰的目光立刻投向那具靠坐在平台边的遗骸。他手中紧握的……
就在这时，一直握在林辰手中的“微澜”核心，忽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其表面的澹金色纹路疯狂闪烁，指向的并非那扇光膜门，而是……那具遗骸！
准确说，是指向遗骸紧握的手中！
（第三百七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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