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零号机撕裂云层，机身在超音速飞行中发出沉闷的咆哮。
机舱内，雷雀透过舷窗，俯瞰着下方的蜀都大地。
城市不再完整。
市中心的位置，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洞盘踞在那里，浓郁的黑雾翻滚着，像一道无法愈合的狰狞伤口。
黑雾的中央，一座由森森白骨与扭曲血肉构筑的“法庭”轮廓若隐若现，充满了亵渎与混乱的气息。
“警告！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精神污染力场！”
“正在侵入机体！”
刺耳的警报声猛地划破了机舱内的平静，血红色的灯光疯狂闪烁，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一片惨白。
“滋啦——”
驾驶舱传来的通讯声夹杂着痛苦的电流音。
“航线……控制失灵！啊！我的头！”
王牌飞行员的惨叫声通过广播传出，充满了无法抑制的痛苦。
整架“烛龙”开始剧烈颠簸，仿佛一只被无形大手攥住的飞鸟，随时可能失控坠落。
雷雀脸色一变，体内的异能瞬间运转，试图抵抗那股无孔不入的精神冲击。
可那股力量阴冷而粘稠，直接作用于灵魂，让她的大脑像被无数根钢针穿刺，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林耀，睁开了眼睛。
他什么也没说。
甚至没有朝驾驶舱的方向看一眼。
他身后的阴影里，那两尊如同雕塑般静立的鬼神，动了。
牛头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鼻子，一股混杂着硫磺与火焰气息的煞气，如同冲击波般轰然扩散。
马面眼眶中的幽绿鬼火，也随之跳动了一下。
嗡！
那股侵入机舱，让A级觉醒者都感到痛苦不堪的精神污染，就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的冰雪，瞬间消融得无影无踪。
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疯狂闪烁的红灯恢复了正常的照明。
“烛龙”的机身瞬间平稳下来。
驾驶舱里，飞行员剧烈的喘息声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精神……干扰消失了。”
“系统恢复正常，我们可以降落了。”
雷雀松开紧握的拳头，手心全是冷汗。
她看向林耀，对方却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车窗外飞过的一只蚊蝇。
半小时后，“烛龙”零号机在一片被临时改造的机场跑道上平稳降落。
舱门打开。
一股混杂着硝烟、血腥和腐烂气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雷雀率先走下舷梯。
跑道上，站着一排神情麻木、衣衫褴褛的觉醒者。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破旧指挥官制服的中年男人，他的左臂袖管空荡荡地垂着，用一枚别针固定在胸前。
他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疲惫，可在看到雷雀，以及她身后那个缓步走下的身影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希望。
“雷雀队长！”
中年男人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他的目光越过雷雀，死死地钉在林耀的身上，那眼神，就像一个在洪水中挣扎了三天三夜的溺水者，终于看到了远方驶来的巨轮。
“先生！”他冲到林耀面前，因为激动，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我是蜀都安全区负责人，钟离！”
“‘伪法庭’的领域还在扩张！就在您来的路上，又有两个街区被吞噬了！”
“我们的人根本进不去！那鬼东西在审判！它在审判城里的每一个人！”
“只要被它判定‘有罪’，不管是谁，不管在哪，都会被它直接挖出心脏！”
钟离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跪下了。
“求求您！救救蜀都！救救那八百万人！”
林耀没有看他。
他只是提着那个古朴的木盒，平静地站在原地，目光越过钟离的肩膀，投向了远方那片翻滚的黑雾。
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吞噬生命的S级天灾。
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工匠，在审视一块质地绝佳，但形态粗糙的璞玉。
“形态臃肿，规则混乱。”
林耀看着那座白骨法庭的轮廓，轻声评价。
“只知其形，未得其神，模仿得太过拙劣。”
钟离和雷雀都愣住了。
他们在说什么？
模仿？拙劣？
那可是S级诡异！
林耀没有理会他们的错愕，在原地站了片刻，仿佛已经完成了所有的观察与分析。
然后，他迈开了脚步。
不是走向临时搭建的指挥帐篷，也不是走向那些等待命令的觉醒者。
他朝着那片代表着死亡与绝望的黑雾，径直走去。
“先生！”钟离大惊失色，“您要去哪？那里面……”
牛头马面巨大的身影从林耀身后浮现，如同两座小山，挡在了所有人面前。
林耀的脚步没有停下，只是传来一句平淡的命令。
“牛头，马面，镇守此地。”
“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东西，不得踏入这片机场一步。”
牛头瓮声瓮气地应道：“遵命，主上。”
马面则将手中的三股钢叉重重顿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笼罩了整个临时基地。
雷雀看着林耀那孤身一人的背影，心脏猛地一跳，急忙追了上去。
“林先生！不可！”
她的声音因为焦急而有些变调。
“领域内部的精神污染强度是外围的百倍以上！我们的记录中，没有任何生命体能在里面保持理智超过十秒！”
“那是必死之地！”
林耀的背影，已经走到了机场的边缘，即将踏上那片被黑雾侵染的焦土。
他的声音，从前方悠悠传来，平静，却又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淡漠。
“一群孤魂野鬼的哀嚎罢了。”
“何足挂齿。”
话音落下，他的脚，已经踏入了黑雾弥漫的区域。
雷雀的脚步，戛然而止。
她不敢再往前一步。
那浓郁如墨的黑雾，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在她面前翻滚、咆哮，散发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恶意。
仅仅是站在边缘，她就感觉自己的思维开始混乱，无数负面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而林耀，就那么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那片黑暗之中。
没有动用任何异能。
没有释放任何护盾。
就像一个饭后散步的普通人，走进了自家的后花园。
“他……他疯了吗？”
钟离看着这一幕，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整个人都傻了。
临时指挥帐篷内，所有通过无人机监控看到这一幕的参谋和议会成员，也全都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
屏幕上。
那个黑色的身影，没有丝毫的停顿与犹豫。
他的步伐沉稳，节奏不变。
一步，两步……
他的身影在翻滚的黑雾中，变得越来越模糊。
最终，像一滴墨水，滴入了漆黑的深潭。
被那片代表着绝对死亡的领域，彻底吞噬。
屏幕上，代表着林耀生命信号的光点，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代表着“信号隔绝”的刺目猩红。
指挥帐篷内，死一般的寂静。
钟离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瘫倒在地，脸上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一盆冰水，彻底浇灭。
“完了……”
他喃喃自语。
“我们最后的希望……也完了……”
只有雷雀，死死地盯着那片吞噬了林耀的黑雾。
她想起了那个男人说的话。
“我的判官，需要一块称手的磨刀石。”
她忽然产生了一个荒谬到极点的念头。
他不是被吞噬了。
他是……
进去取自己的“材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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