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堡的轮廓在夜色中犹如一头蛰伏的巨兽。了望塔上人影晃动,墙头火把噼啪燃烧,巡逻队规律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
夏幼薇伏在离寨门约百步远的乱石后,目光冷静地扫视着防御布置。八十名亲卫悄无声息地分散在她身后,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此刻屏息凝神,等待命令。
白日那几名被“征用”的向导,此刻已被捆得结实,口中塞了布团,丢在后方由专人看守。他们眼中满是惊恐,显然没料到这位女侯爷行事如此果决狠辣。
“主人,何时动手?”赫连绝压低声音问。他换上了一身便于夜行的黑色劲装,弯刀在手,异色眼眸在黑暗中隐隐发亮。
“再等等。”夏幼薇抬手示意,“巡逻队每半柱香换岗一次,换岗时东南角会有约二十息无人看守。那里墙根有处破损,是突破口。”
她看向轩辕澈:“澈儿,你带二十人,从东南角潜入后,直扑中军帐,控制寨中头目,尽量留活口。”
“明白!”轩辕澈摩拳擦掌,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赫连绝,你带三十人,解决巡逻队和了望塔守卫,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
“是。”
“余下三十人随我,从正门强攻。一旦寨内乱起,立刻打开寨门。”
分派完毕,夏幼薇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软剑、袖箭、匕首、飞索,以及怀中那枚沈琛所赠的铜铸狼牙。
更漏滴滴,时间流逝。
终于,寨墙上响起换岗的号令。两队巡逻兵交接,东南角瞬间空了出来。
“动手!”
三道黑影如离弦之箭,分头射出!
轩辕澈率人如鬼魅般潜至东南角,果然见墙根有一处因雨水冲刷而塌陷的缺口,仅容一人匍匐通过。他打了个手势,手下鱼贯而入。
几乎同时,赫连绝那队人也动了。数道黑影借助飞索悄无声息地攀上墙头,了望塔上的守卫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从后捂住口鼻,利刃抹喉。巡逻队刚交接完毕,正松懈间,暗处弩箭破空而至,精准地射中咽喉,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倒地。
夏幼薇亲率三十人,潜至寨门前。她侧耳倾听,寨内尚未有异动,显然赫连绝和轩辕澈的行动干净利落。
“准备。”她低声道。
话音刚落,寨内东北角突然火光冲天!接着是喊杀声、兵刃碰撞声、惊恐的呼喝声!
“走水了!敌袭——啊!”
混乱骤起!
“就是现在!”夏幼薇一跃而起,软剑出鞘,“破门!”
三十名亲卫如猛虎出闸,撞木轰击寨门!本就非正规军备的寨门在巨力冲撞下摇摇欲坠,门后守卫慌忙抵住,却听得“轰隆”一声,门闩断裂,寨门洞开!
夏幼薇一马当先冲入!剑光如练,迎面两个持刀悍匪尚未看清来人,便觉喉间一凉,鲜血喷涌倒地。她脚步不停,直扑寨堡中央最大的那间木屋——中军帐。
沿途不断有衣衫不整的匪兵从营房中冲出,但大多尚未组织起有效抵抗,便被训练有素的亲卫分割剿杀。赫连绝那队人已在寨内四处纵火,制造混乱,火光映天,人影惶惶。
轩辕澈那队已控制中军帐。夏幼薇冲入时,只见帐内跪着三个被捆成粽子的头目,旁边箱笼翻倒,散落出不少金银珠宝。轩辕澈正拎着一个头目的衣领逼问,见夏幼薇进来,兴奋道:“薇薇!找到好东西了!”
他踢开脚边一口箱子,里面不是金银,而是厚厚几本账册,以及一沓信件。
夏幼薇快速翻阅,眸光越来越冷。
账册详细记录了近三年来,这座寨堡的“收支”:收入来自“黑石堡商队劫掠”“边境村庄征收”“过路费”等名目,支出则包括“兵器购置”“人员饷银”“上缴曹将军”等。其中“上缴曹将军”一项,每月固定,数额巨大。
信件则是曹猛与这几个头目的往来,内容多是吩咐劫掠哪些目标、如何分赃、如何应付官府调查等。其中一封信尤为刺目,曹猛在信中写道:“近日将有贵客途经,尔等暂且收敛,勿要生事。待贵客过境,黑石堡一带商旅,可放手去做。”
贵客,显然指的就是夏幼薇一行。
“好一个曹猛。”夏幼薇合上账册,看向那三个面如土色的头目,“假扮马匪,劫掠治下百姓;勾结上官,贪墨军饷;私建武装,图谋不轨。哪一条,都够你们死十次。”
其中一名疤脸头目颤声道:“侯、侯爷饶命!我们也是奉命行事!都是曹将军逼我们的!他说若不从,便剿了我们的山寨,杀我们全家!”
“奉命行事?”夏幼薇冷笑,“奉命劫掠手无寸铁的百姓?奉命焚烧村庄逼人流离失所?奉命在此设伏,准备对本侯不利?”
最后一句如惊雷,三个头目浑身剧震。
夏幼薇不再看他们,走出帐外。寨中战斗已近尾声,亲卫们正在清点俘虏,扑灭火势。赫连绝拎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走来,扔在地上:“主人,这是二当家,想从密道逃跑,被属下截住了。”
那二当家趴在地上,连连磕头:“侯爷饶命!小人愿招!愿招!曹将军……曹猛他还让我们在寨中藏了一批军械,说是……说是以备不时之需!就在后山洞穴里!”
夏幼薇眼神一厉:“带路。”
后山果然有一个隐蔽洞穴,洞口有石门封锁。炸开石门后,里面景象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整整一个洞穴,堆满了制式刀枪、弓弩、箭矢,甚至还有二十副轻甲!这绝非寻常匪寨能有,分明是军中装备!
“私藏军械,形同谋反。”轩辕澈咬牙道。
夏幼薇沉默片刻,转身走出洞穴,对亲卫队长道:“将所有俘虏集中到校场。账册、信件、军械,全部登记造册,妥善保管。”
“是!”
校场上,近八十名俘虏被押解至此,大多带伤,神色惶恐。寨中还有二十余具尸体,皆是负隅顽抗被格杀者。
夏幼薇登上校场中央的木台,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
“尔等本为边防军士,却受曹猛蛊惑,脱籍为匪,劫掠百姓,罪无可赦。”她声音清冷,却清晰地传遍校场,“按律,当全部处斩。”
俘虏中顿时一片骚动,哭喊求饶声四起。
夏幼薇抬手,压下喧哗。
“但,本侯念尔等多为胁从,且有家小牵累,愿给一条生路。”她缓缓道,“凡参与劫掠、伤人性命者,出列。”
人群死寂。
片刻,有十几人颤抖着走出。
“绑了。”夏幼薇面无表情。
亲卫上前将那些人捆缚。余下俘虏更是噤若寒蝉。
“余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夏幼薇继续道,“即刻起,你们编入本侯亲卫营,戴罪立功。日后随本侯镇守北境,抵御外敌,以血洗刷前耻。若有异心,或再犯劫掠之事——”她顿了顿,目光如刀,“诛三族。”
俘虏们如蒙大赦,纷纷跪倒叩谢。
夏幼薇又看向那十几名被绑的悍匪,其中包括那三个头目和二当家。
“至于你们,”她声音冰冷,“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她抽出软剑,剑锋在火光下泛起寒光。
“今日,本侯便替黑石堡枉死的百姓,讨个公道。”
剑光闪过,血溅五步。
四颗人头滚落在地,双目圆睁,惊恐凝固。
校场死寂,唯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夏幼薇收剑入鞘,脸上溅了几点鲜血,衬得她眉眼愈发凌厉如霜。
“传令:将首级悬于寨门示众。其余尸身,就地掩埋。”
“明日,拔营,回温寿城。”
她转身下台,绯红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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