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食堂里，李源没能来上班，被保卫科严加看守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后厨帮工、前头打饭的，甚至来吃饭的工友，都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惊疑、好奇，还有一丝事不关己的兴奋。
马华作为李源在食堂里最亲近的徒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师父昨天还好好的，教他做了一道新菜，怎么一夜之间就……“里通外国”？
他打死也不信！师父那么好的手艺，那么正派的人，怎么可能干那种事？肯定是有人陷害！
他心不在焉地切着菜，好几次差点切到手，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师父平时对他好的画面——
耐心教他颠勺，帮他纠正刀工，食堂小灶偶尔有多余的肉菜，师父总会偷偷给他留一口，让他带回家给家里添点油水……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忙完，吃完饭有一段短暂的休息时间。
马华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扯下油乎乎的围裙，狠狠地摔在案板上，红着眼睛就要往外冲：“不行！我得去问问！师傅到底怎么了！我不信！”
刘岚和旁边几个平时跟李源关系还行的帮厨阿姨想拉他，都没拉住。
这一幕，被同样心神不宁、在食堂角落慢慢吃着窝头大锅菜的秦淮茹看在眼里。
她端着饭盒，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窝头，心里也是翻江倒海。
李源出事，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且不说李源刚帮她和棒梗化解了一场大危机，单就那份认下的干亲，还有李源平时明里暗里给她的那些接济和帮助，就让她无法置身事外。
更别提，她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掺杂着个人感情的私事。
可她秦淮茹是什么人？
是拖着三个孩子、一个婆婆、在轧钢厂和四合院夹缝里求生存的寡妇！
她每走一步，都要在脑子里过上三遍，权衡利弊，生怕行差踏错，失去了家里的生计。
去看李源？她想去，太想去了！可她敢吗？
她首先想到的是槐花。槐花认了李源做干爹，这在厂里和院里都不是秘密。
现在李源出了“里通外国”这种吓死人的事，组织上会不会顺着这条线查到自己家？查到自己和孩子们？
万一有人借题发挥，把“干亲”也说成是“勾结”的一部分怎么办？
她去看李源，岂不是主动往火坑里跳？
可要是不去呢？秦淮茹又纠结起来。
李源要是万一没事，出来了呢？他知道自己在他落难的时候，连面都不敢露，会不会心寒？以后还会像以前那样帮自己吗？
傻柱那个饭票虽然又贴了上来，但傻柱整天顶着一张老脸，人又不知道干净，邋里邋遢的，跟李源能够给她心里和生理上的关爱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就在她左右为难、焦虑不堪的时候，马华那不管不顾、冲去保卫科问个究竟的样子，像一个指路明灯，照亮了她眼前的迷雾。
一个念头瞬间浮现出来：马华去得好！去得妙！
马华是李源的徒弟，年轻气盛，感情用事，他去闹，合情合理，谁也说不出什么。
而自己，正好可以躲在这个“愣头青”后面，静观其变。
如果马华去了，保卫科让他见了李源，或者态度比较缓和，说明李源的事可能没那么严重，或者有转圜余地。
那自己就可以放心地过去。
如果马华连门都进不去，直接被撵出来，甚至也被扣下问话……
那就说明李源的事真的捅破天了，谁沾谁倒霉！那自己就绝对不能往前凑了！
到时候，就算李源将来侥幸出来，问起来，自己也可以一脸委屈地说：
“源子，我怎么没去？我去了呀！可保卫科的人凶得很，根本不让进，连马华都给挡回来了！我一个女人家，又能有什么办法？”
想到这里，秦淮茹心里有了底，放下了手里干干净净的饭盒，摆出一副担忧的神情，“唉…不管怎么说，李源是我家槐花的干爹，平时对我们也多有帮衬。现在他落了难，我不能放着他不管。哪怕就是去问一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我也得去一趟。不然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她这话说得有情有义，几个女工听了，有的点头表示理解，有的则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觉得她这时候往前凑不聪明。
秦淮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话先放出去，姿态先做足。
刘岚也承蒙李源关照过很多次，此刻听到秦淮茹这番话，又见马华已经冲了出去，心里那点担忧和义气也被勾了起来。
她放下手里的抹布，擦了擦手，对秦淮茹道：“秦妹子，你说得对！李源师傅平时对咱们都不错，现在出了事，咱们不能装不知道。我跟你一块儿去看看！人多也有个照应！”
秦淮茹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她本意是放个话，做个姿态，可没真想拉个人一起去，尤其是刘岚这样心直口快、没什么太多弯弯绕的。
万一刘岚真铁了心要去保卫科里面闹，自己岂不是被架住了？
但她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感激和“找到同伴”的表情，一把拉住刘岚的手：“刘姐，还是你仗义！那咱们就一块儿去问问？我这心里实在慌得很。”
她嘴上这么说，脚步却没动，眼神飘向食堂门口，仿佛在等什么，或者说，在拖延时间。
刘岚是个急性子，见秦淮茹答应了，便拉着她胳膊就要往外走：“那还等啥？走吧！趁着休息这点功夫！”
虽然秦淮茹有意拖延，可还是跟着刘岚急促的脚步走了好一段路，看着保卫科的小楼越来越近，正当她心里着急的时候，迎面撞见了垂头丧气、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走回来的马华。
马华一脸的怒气和不甘，眼圈有点红，脚步踢踢踏踏，看到秦淮茹和刘岚，他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迎了上来。
“秦姐！刘姐！你们也是要去看我师父？”
秦淮茹暗自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这颗心又提了起来，马华这副样子，情况看起来不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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